房間裡的炭火哔剝燃燒着,烘得才開封的一壇酒香氣四溢。桌子上擺着一些臨時買來的下酒菜,江霁初照例隻倒上兩盞酒。
作為幸存的豆城人,江霁初和海棠有必要知道真相,于是子涵和李狗蛋特地來到外門找他們一趟。
自從子涵從李狗蛋那搬走,李狗蛋便暗示海棠不方便再和自己同住一屋檐下,想要另外幫她安排一個住處。
心知已經麻煩他夠多,海棠便帶着孩子搬到江霁初所在的外門弟子居所附近,兩人之間也好有個照應。
隻不過子涵有些擔心,“海棠,我這裡有錢,你不夠就找我拿。你去幫工的話,誰來照顧安樂呢?”
“沒關系,我隻是接一些針線活在自己房間做,人總是要找點事情做的,總不好一輩子靠别人。”海棠嘴角挂着笑,将杯子推到江霁初面前,“幫我也倒一盞。李公子不喝,就幫我抱一下安樂吧。”
他的确不愛飲酒,更看不上酩酊大醉的人。李狗蛋自然接過安樂,抱着他的姿勢還是别扭,其實他是有點擔心安樂在他身上尿尿。
短短一年多的時間,子涵詫異海棠好逸惡勞的性子轉變迅猛,一擡眼看見她目光不錯,溫柔注視着安樂,突然有點明白她的轉變究竟為何。
或許是因為知曉了豆城的過去,為無辜逝去的親人感到悲傷。兩個少年,一個抱着孩子,繃着臉面無表情,一個把酒當解渴的茶水喝,都沉默着沒有說話。
一開始,屋裡隻有子涵和海棠你一言我一語的閑談。半晌後,李狗蛋難得主動打破沉默,他睨一眼江霁初,“喝酒就能解決問題嗎?”
“小酌,無傷大雅。”江霁初抱着酒壇,趴在桌上,眼神已經有點迷離,舌頭也有些打轉,“喝呀,翠花姐姐。”
“小江,你今天真喝得有點多了。”子涵按住他又要倒酒的動作。
“算了,讓他喝吧。”海棠說。
酒不醉人,隻是心情郁悶之時,醉意更容易侵入肺腑。
沉默了半晌的李狗蛋突然嚴肅點評道:“隻有慫人才會借酒澆愁。”
“李公子說得對,我就是一無是處的慫人。”江霁初擡起微醺的臉,眸子裡有一層淺淺的水位線。
“我隻是來通知你真相,并未指望你能在這件事上幫上什麼忙。”李狗蛋說話還是一如既往地噎人。
其實子涵能明白他的意思。李狗蛋這麼說,本意是想勸慰江霁初不要因為無能為力而沮喪,但說出來就不太好聽。
所以李狗蛋一向人緣不好,實在怪不得别人。
房間一時靜默隻剩下幾個人的呼吸聲,突然聽見李狗蛋“啧”了一聲,原來是小安樂在他身上尿了。
他最不想遇見的事還是發生了,李狗蛋嫌棄地皺着眉,當着大家的面掐了個淨塵訣滌去身上尿漬。
子涵這才注意到,李狗蛋這一件衣服穿了很久,幾乎沒換過花樣。他不喜歡将心思放在穿衣打扮上,基本上,他都是穿破一件之後再換下一件,主打一個極簡風。
他站起身整理一下身上褶皺,邁腿走了出去。子涵見天色不早,便也向他們告辭,“海棠,有什麼事盡管來找我。”
海棠抱着安樂,“我帶他去睡了,就不送你們了。”
出門後,李狗蛋沒有直接禦劍離開,而是和子涵一樣慢吞吞走着,“你搬出去除了讓我們說話不方便以外,有什麼好處?”
“不說這個了,搬都搬了。”子涵壓下令人煩擾的人際關系,想了想,鄭重說:“公子,要想達成目的,還是得找個靠山。”
其實李狗蛋也在考慮這個事情。他舍了眼,從豆城逃命出來,本以為會草草了卻殘生,不曾想竟有一朝找回身世,在内外的暗示明示下,他逐漸又有了鬥志。
龍吟山宗主自稱他父親。
既然從前他的母親可以從他的情分中為他們母子争取到盡可能的利益,那麼如今他也利用一下父親的資源,讓自己獲得更大的能力又有何不可?
是了,他又不是小孩子了。
他微微出神,直到被身邊姑娘晃了晃手,召喚回神。
“公子,你在想什麼?”
“沒什麼。”他面上波瀾不驚,将自己翻湧的思緒藏得很好,“我人緣不好,你去打聽一下宗主的喜好。”
兩個人的思維也算是不謀而合。原以為李狗蛋還介懷他父親的做派,她愈發覺得自己不了解李狗蛋了。
找了個空閑,子涵端着一盤新制的點心,找上了宗門小靈通衛銘。少年對她可太有印象了,看她似乎有事找他,便端起幾分架子,“咳,無功不受祿,師妹為何無故贈我點心啊?”
她笑得甜,聲音軟下來,“我第一次上宗門就是師兄接待的,你我情誼緣分自是不同。”
看着眼前這個漂亮俏皮的姑娘,又肯拿話将他捧着,嘴巴還甜,衛銘很是受用,他假裝推辭一番,收下點心,“師妹有什麼話直接說吧。”
少年的手指一下下點在幾案上,等着她說出來意。于是她便開門見山,“師兄消息靈通,可知道宗主的喜好?”
宗主的喜好?起初少年費解地垂睫眨了幾次眼睛,而後突然悟了。原來這個翠花師妹不僅和李狗蛋不清不楚,現在見到宗主勢大,又生了攀附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