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别的辦法,茵蘿隻好硬着頭皮走到灏綸旁邊,蹲下來開始擺菜。
她飛快拿走頂上被破壞掉的甜點用蓋子蓋住,然後從下一層食盒開始取菜。
這食盒并非凡物,容量巨大,眼瞧着隻有三層,實際上裝了幾十樣各色菜肴。
慢吞吞地上着菜,茵蘿忐忑不已。
此時李青崖已經高舉酒樽站起,她還蹲在這兒上菜就顯得有點突兀。
子涵站在紅柱旁,使勁沖她擠眉弄眼,小聲道:“師姐,你快些離開那兒。”
可能是太緊張,茵蘿手一抖将糕點盒子打開,露出一盤被毀壞的糕點。
她在席位前呆得太久,顯得有些沒眼色,不少人的目光都注視到她這裡,她隻好硬着頭皮把一碟造型破爛的花糕擺到灏綸的桌上。
怎麼上了這樣一盤爛果子?簡直太失禮了。她不上也不是,上也不是,因為太害怕而愣在原地。
少年人的心思就是這般複雜又單純,複雜到可以把一件小事在心中無限放大,又單純到不懂得變通。
見狀,子涵深吸一口氣,準備走出去迎着尴尬的氣氛拉走茵蘿。
灏綸卻突然舒朗笑起來,“綸打海上直赴雪山,許久未曾食甜,今日見此花糕,皮薄餡鮮,想必十分美味。”
花糕做得小巧精緻,他一口氣将破損的糕點一塊塊吃掉,動作潇灑卻不粗魯,“今日是北巽仙尊三百壽辰,晚輩将這祝壽花糕吃盡,希望能沾一沾仙尊的福氣。”
李青崖指着灏綸爽朗大笑,“你們年輕人說話做事就是讓人舒心!”
他再次舉起酒樽,“各位莫要端着了,咱們修士就該像這位小友一樣,不拘小節。李某人在此先幹為敬,各位請随意。”
灏綸裝傻賣乖,将尴尬攬到自己身上,委實給足了龍吟山面子,心思各異的修士們見此情形,便收起看大宗門笑話的心态。
轉移視線後,灏綸低聲對愣在原地的茵蘿說:“多謝師姐,是綸不好,讓師姐受驚了。”
茵蘿這才放松下來擡眼看清男子模樣。他裝扮绮麗,豐神俊逸,還為自己出頭解圍,令她不由心馳神往。
酒宴上觥籌交錯,李青崖多飲了幾杯仙釀後,抱着一把琵琶狂浪彈奏起來。
其他善樂者,也開始三五成群地合奏。宴席上一片歡歌笑語,好不熱鬧。
“師姐,我們先出去吧。”子涵快步走過去,将坐在地上的茵蘿拉走。
到了安靜的室外,子涵才擰着眉問:“茵蘿,這是怎麼回事?”
少女隻是垂着眼睫,不說話。
她這樣子看得子涵實在着急。她盯着茵蘿鼻梁上的幾粒雀斑,等了幾瞬呼吸,催促道:“茵蘿師姐,糕點給到你手裡時不是好好的嗎,怎麼看起來像是被什麼東西戳得稀巴爛?”
“不怪我。”茵蘿小聲說,假裝不經意露出受傷的手臂。
青紅的傷痕很明顯,讓她無法忽視。
“你的手怎麼回事?是路上摔了一跤嗎?要不要緊?”她抓起她的手細細瞧了瞧,眉頭越擰越緊,“你身上的傷是被誰掐的嗎?”
“是……方蘭。”茵蘿嗫嚅道。
隻知道方蘭平時為人有些跋扈,沒想到她竟然如此過分,還做出這種霸淩同門的事,子涵眉頭倒豎,氣沖沖牽起茵蘿的手找到方蘭。
“方蘭,你太過分了!”子涵将茵蘿的層層衣袖撸上去,喘着粗氣。
原以為證據确鑿,方蘭會坦然承認,沒想到她竟然撇着嘴,耷拉着眼,下一秒雙手就握住子涵環抱的一隻胳膊。
她軟了嗓子,聽起來有些委屈,“我的好翠花,好師妹,你是不是又誤會我什麼了?”
“之前我疏遠你,是因為師尊說不讓你再來上他的課。我隻是個弟子,你說我怎麼敢和師尊作對呀!”
“呵。方蘭你少在這裡顧左右而言他了。”子涵盛怒未消,“那茵蘿身上的傷,還有糕點,你總要付出點代價。”
誰料方蘭依舊一副委屈模樣,“翠花,咱們倆才是朋友,怎麼她說什麼你都信?她這傷還有糕點,若真是我幹的,就叫我被千刀萬剮。”
見子涵沉默着在細想她說的話,方蘭又趕緊說:“再說了,如果我真幹了什麼,她茵蘿大可以告到師尊那裡,他是最公正不過的。”
“你閉嘴吧,吵得我頭疼。”子涵被她這樣一攪,也不知如何是好。
聽她提起秋翠岚,子涵想想也有幾分道理,便轉頭對茵蘿說:“茵蘿,我陪你回去上藥。有機會你把委屈告訴師尊,讓他幫你主持公道。”
身旁的方蘭突然一臉喜色,大大方方朝對面來人揮了揮手,“李師弟,你怎麼過來了,是來找翠花的吧?我是她的朋友,方蘭。”
李狗蛋今日裝扮一新,身披藍色紗袖道袍,腰系丹砂色縧帶,腰間美玉叮當作響,風姿綽約,冷傲的臉上帶着幾分豔色,如一枝淩霜半放的寒梅。
方蘭眼裡是肉眼可見的驚豔。
他不記得她,即使她曾經照顧過瀕死的他。茵蘿這般想。
茵蘿依然垂着頭,隻看了他一眼便迅速收回眼神。
他難得對方蘭點頭示意,目光不錯地盯向子涵,“宗主要賞你,你在路上可以好好考慮,想要什麼。”
“那我就先走了。”
子涵深深看一眼方蘭,向茵蘿告了辭,跟李狗蛋并排去往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