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出來!”他急切大喊道。
“沒事的!”在蘆葦叢裡的屍骨複生的短短一瞬,子涵就已經機敏地捕捉到其中不尋常的氣息。
她當即催動身上護盾。少女一身防禦靈器,大到外衣鬥篷,小到一個發钗,都是她保護自己的裝備,雖然她還不知道還有一條盤旋在她周圍的蛟龍骨也在默默地保護着她。
少女飛快劈劍,斬殺着向她緩慢聚集而來的骷髅,她漸漸一點也不害怕了,這些東西不僅傷不了自己分毫,反倒是她在劈瓜似的将他們盡數斬斷。
骷髅太多,幸好子涵耐力不錯,在她砍倒最後一個骷髅時,周圍的場景終于出現了變化。
一絲風都沒有的,這裡像一個密閉空間的地方,開始下奇怪的雨。這些帶着濃重腥氣的雨一落下,反倒沖散了剛才濃稠的黑霧,頭上頂着光,子涵終于能看見更遠的範圍了。
奇怪的雨落到了淡黃色的骷髅上,子涵才看清了這雨的顔色。她擔心是血雨,趕緊打起一把傘,“李狗蛋我這裡下血雨了,你呢?”
從下起血雨的那一刻,李狗蛋已經看不見子涵了,紅色的雨水打濕了他的衣裳,将他淋成一隻紅色的落湯雞。
李狗蛋心焦取下眼鏡,徒勞無功地抹了一把糊在臉上的血雨。雨落得又急又密,很快又模糊了他的視線。
在這無盡黑暗的鬼蜮裡,孤單得叫人絕望,照明符被血雨打濕,隻在空中停留了一瞬,就被雨水打落沉進了小河裡。
他終于看清了和雨水幾乎融為一體的暗紅色河流,像吸血鬼的血池,比原先看上去還要吓人。
畢竟也隻是個人,李狗蛋盯着紅色河流,猶豫着要不要就此不管不顧鑽進去。如果不進去,是不是就再也見不到她了?
一頭紮進令人望而生懼的河水中去,他反而丢棄了所有的恐懼,仿佛變成一條逆流而上的魚。
子涵發現頭頂上沒有李狗蛋的聲音了,她又喊了幾遍,仍聽不見動靜,“李狗蛋,你來找我呀,這裡很安全。”
雖納悶李狗蛋去向,子涵見周圍暫時也沒有什麼危險,便掏出一把小鏟子,打着傘開始在濕潤的蘆葦叢裡挖冥土。
挖了一會兒還是沒有任何動靜,子涵幹脆搬出一個小闆凳,将傘變得更大一些插在土裡,圍着小闆凳一圈開始專注收集材料。
她很快就挖完了闆凳周圍的土,又挪到另外一個地方去挖,一直挖了很多,也沒有再出現什麼異常,就連思雨也暫時沒有了影子。挖土的時候她還異想天開,會不會思雨就在這土裡?
玉葉枝對付完城裡的怨氣後來到這裡時,看到蘆葦叢在晃動,以為是有什麼怪物,甩出藤鞭試探,子涵護身裝備将她的藤鞭阻擋甩了回來。
“翠花,你在這裡做什麼呀?”确認是人,玉葉枝才踏進蘆葦叢,看見了坐在傘底下挖土的子涵。
“我在收集一些材料,以後可以拿來做東西。”
“哇!真的嗎?那我也要。”聽她這樣說,玉葉枝也來了興趣,顧不上會被雨水打濕,蹲下來跟她一塊兒挖起土來。
在水中閉氣,李狗蛋睜眼看見了紅色河流裡的自己。他好像又回到了豆城自家的宅院裡。
“我要睡覺了,你在這兒給我打扇,直到我睡醒。”聲音冷冷的,顯得有些兇。
他看見自己躺在家裡葡萄架底下的竹床上,對翠花吩咐着。自己當時閉着眼,看不見少女的表情。
李狗蛋睜大了眼睛,看清了姑娘生動的表情。她撅着個小嘴,對着躺在竹床上的自己翻了個大大的白眼,邊扇邊用口型無聲地咒罵着自己。
原來自己這般令人讨厭,李狗蛋突然意識到。
她扇了一會兒,徑直離開,躺到了另一個藤椅上,也閉眼搖着藤椅給自己扇起風來。
看着少女叛逆的模樣,李狗蛋不自覺笑起來。但當他看到少女突然抱頭從搖椅滾落到地上,心又提了起來。
她看上去很痛苦,一邊滿地打滾,一邊在和誰憑空吵架一樣,咒罵着,很快她又從地上站起,重新開始為睡着的自己扇風。
這奇怪的一幕是他從前不知的,此刻卻像是開了天眼一般,看到了個人視角之外的事情。
這段怪誕的記憶為何會出現在自己眼前?
子涵正挖着土,突然面前出現了一條河流,她和玉葉枝同時瞧見了站在河流正中的李狗蛋。
他蹚着水,逆着河流的方向緩慢走着。子涵趕緊把土裝好,跑到河岸邊,“李狗蛋你在做什麼?快上岸!”
李狗蛋置若罔聞,眼睛被墨鏡擋住,更看不清他是否是清醒的。他瞧上去好像遇到了麻煩,子涵毫不猶豫走進河裡,企圖去拉回李狗蛋。
“玉姑娘,如果我們遇到危險了你能撈就撈,實在撈不了就算了。”
“好啊!”玉葉枝爽快答應,“放心吧,我很強的。”
過去的記憶像是在拉幻燈片一樣,倒流着在他眼前一幕幕呈現,再動起來。
他又看見了自己的母親開始纏綿病榻的樣子,起初他以為隻是小病,誰知她卻日漸憔悴,最後竟卧床不起了。
李狗蛋看見自己催促着還在睡覺的翠花,天還沒亮兩個人就到了靈秀山,那時候他還不會禦劍,于是他逼着她系着繩子下崖底采藥。
在上帝視角,李狗蛋看見了和自己即将對打的人。
一身白衣,頭戴幕離,正是他偷了靈秀山的鎮山石,促成了豆城如今鬼怪肆虐的結果,也間接害死了自己的母親。
白衣修士似乎受了什麼傷,由另一個人扶着,他突然推開攙扶着自己的人,扶着一顆樹吐了一大口黑血。撩開幕離的瞬間,李狗蛋看見了他的臉,那人竟然是雲澗祈!
原來他們早就認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