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鐵心睜開眼。
成功了嗎?
旁邊的阿豆與馮秋水根本不用問,若鐵心突破,她們能感應得到。
周身沒有剛突破時的真氣逸散,說明這次三人都覺得有十成把握的嘗試再一次以失敗告終。
兩人對視一眼,俱從對方眼神中瞧出滿腹疑問。
照賈鐵心這般嘗試,早該成功十七八次了才對,為何直到現在都遲遲不能踏入練氣四層?
……她們兩個半桶水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阿豆甚至讓莫愁人來瞧了瞧。
後者雖已無法進境,幫忙給練氣三層的弟子捋一捋瓶頸還是綽綽有餘的。
探查情況需以真氣探入對方體内,但沖擊境界時有外人真氣停留在丹田内不太合适,便退而求其次,以神識代替靈氣。
由于這種做法頗有風險,莫愁人怕傷到小姑娘,僅探出神識極小的一部分,也不敢看得太仔細,盡量降低自身的存在感。
于是賈鐵心在休息過後又在莫愁人面前表演了一番沖境失敗,失敗得太多次,她此時都有些麻木了。
大緻見過全過程後莫愁人皺眉沉思半晌,說道:“鐵心小妹妹的做法并無問題,但我始終覺得你丹田裡的真氣有些奇怪。”
“真氣奇怪?莫前輩此言何解?”
“該如何形容呢……”莫愁人苦惱一會兒,搜刮出形容後才說,“将常人真氣比喻為帶點灰調的白色,鐵心妹妹的真氣就像是完全純淨的白色中夾雜了幾點黑。真氣比旁人更精純,但又隐約叫人覺得有些不太對勁,仿佛履底有小石硌着,十分不舒服。”
不得不說,他是懂比喻的。
賈鐵心一聽就明白了莫愁人想表達的意思,聯想自身情況,她若有所思道:“這麼說來,修煉至三層巅峰後,我在運行周天時确實偶有阻滞之感。本以為此乃遇到瓶頸的正常現象,經莫前輩一提,竟然并非如此?”
顯然事情并非她所以為的那般,莫愁人略帶驚訝地向她闡述起正常情況。
“修為變高隻有更暢通無阻,哪有未受内傷的修士正常運功會有阻滞感的,鐵心小妹妹千萬别說笑。照這麼形容,好不容易修到三層巅峰,反倒不如剛晉入三層時來得安穩了……怎麼可能呢。”
旁聽的秋水更是卸下平時的端莊模樣,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睨着賈鐵心,連姐姐都不喊了。
“怎的這種要緊之事都不曉得要告訴我們?若能早些發現,你能少走多少彎路……唉,當真糊塗。”
賈鐵心、賈鐵心無言以對。
雖然修為未能如常提升此事隻與她自身有關,可阿豆與秋水均将她的事當作自己事。
鬧出這番笑話,鐵心自知有愧于兩人的關心,不由慚愧道:“因為隻是偶爾且十分細微的阻滞,若非最近頻頻沖擊四層失利,數次從零開始調息,我其實未必能察覺到……但無論如何,此事均是我疏忽導緻,實在對不住你們的傾力相助。”
賈鐵心自省的态度誠懇,倒讓馮秋水一腔不平無處發,最後化成一股歎息。
秋水坐到異姓姐妹身邊,拉過她的手:“我與阿豆并未耽誤什麼,你不必覺得愧疚。修煉到底是自家之事,鐵心姐姐今後可千萬不能錯漏身體之變。”
阿豆深以為然,點頭附和。
在一派姐妹情深的氣氛中間,莫愁人輕咳一聲,插話進去。
“若真如鐵心小妹妹說的那般細微,察覺不到實乃人之常情。而且盡管非常罕見,但的确有些心法正常運行便會造成真氣阻滞的現象,不知鐵心小妹妹随宴前輩所學的心法是否歸在此類。”
“既然如此,我便回去一趟,讓師尊相看一二。若能解決,就在師尊洞府内再次沖擊四層。”賈鐵心接過話茬,“正好阿豆和秋水也早就修到了該去學五行法術的階段,待學成之後,我們再出來比劃。”
“好。”阿豆應下,“你若成功,記得告訴我們。”
“哦、好!”
拿到手之後基本就沒用過,賈鐵心差點把通訊珠的存在給徹底遺忘了。
三人約定好,臨走時又與隔壁的陳天恩道别,便各自回師尊身邊繼續下一階段的修行。
雖說這大半年間偶有‘網上交流’,但面對面交談自上回學完心法就沒有過了。
微妙地有種網友面基的錯覺,賈鐵心面上仍舊老老實實地與宴采歸坐到涼亭的木台之上,将她在沖擊四層時遇到的怪異之事說給老師聽。
“莫前輩說有些心法會造成這種現象,化血涅槃心法是其中之一麼?還是說,弟子修煉出現了差錯。”
其實聽心法名字,賈鐵心就不覺得這心法會導緻真氣阻滞。
她更傾向于自己在修煉的時候,可能下意識地按照上輩子從小說裡得來的某些固有印象操作,乃至造成了現在的結果。
“化血心法并無這種效果,若真有,我在事先就會同你說明情況。”
果然,宴采歸一開口就為賈鐵心排除了明晃晃的錯誤選項。
然而他的下一句話,卻又撇除了鐵心自身的責任。
“此事……估計也并非由鐵心姑娘的過錯導緻。我大緻有個猜想,需要以真氣探入你的丹田驗證結論。”
“那便勞煩師尊了。”
賈鐵心馬上平心靜氣做好準備。
不多時,丹田就傳來熟悉的被異物入侵的感覺。
随着她修為的提升,對這種被入侵的排斥之感比先前又強烈許多,她得努力克制住本能裡的自我保衛機制,不斷告訴自己這并非有害之物,才勉強壓下渾身的攻擊欲。
宴采歸知曉賈鐵心此時不好受是以,探視的過程十分快,幾息間就将真氣從她丹田裡撤走。
“果真如我所想。”
賈鐵心從内視的狀态中退出,見到向來無甚表情變化的師尊面上竟浮現出饒有興趣的神色。一時間覺得對方像是抓住了典型病例患者的醫生,就差興緻勃勃地把手底下的實習生們搖過來,将她當成絕佳的教學素材給他們講解這個病的病狀如何如何……
為自己的想象暗自抖了一下,賈鐵心揮去腦海裡被人圍觀根管治療的社死記憶,問起正經事:“師尊已有眉目?”
“嗯。”被徒弟注視的宴采歸微微收斂面上興味,與她解釋,“先前引氣入體時,鐵心姑娘曾把經脈視作腸道,将魔氣視作其中待慢慢消化的物質。在之後的修煉中,是否依然保持着這種狀态?”
鐵心自然點頭,表示她沒有更改過魔氣顯形和對經脈的定義。
緊接着,宴采歸又問她一個莫名其妙的問題。
“鐵心姑娘可知‘五谷輪回’?”
賈鐵心困惑,但賈鐵心老實作答。
“糧食收成後制成米飯食用,經體内消化,穢物又回到田地中反哺糧食生長……若我猜得沒錯,應當是指這番過程吧。”
該知識源自上輩子看西○記時産生的模糊印象,她不确定在這裡是否也有相同的含義。
好在男修聞言颔首,肯定了她的猜測。
而後他含笑發問:“魔氣于鐵心姑娘就像吃進肚子的飯食,經脈将其煉化為真氣……但經脈與腸道到底有所不同。許多低階修士周身會有靈氣、魔氣逸散,這是因為他們煉化魔氣的效率偏低,一部分魔氣确實被煉為真氣,可仍有一部分未被煉化的,便悄悄從經脈中逃逸了出去。”
轉化率比較低,賈鐵心暗自點頭。
“但鐵心姑娘的情況有所不同。”
宴采歸慢條斯理的語氣裡再次出現若有似無的玩興。
“你将魔氣束縛在經脈之内,經脈又時時都在進行‘煉化’。或許鐵心姑娘隻是無意為之,可魔氣的确被經你反複煉化,被用到極緻。若你探入同門其餘人的丹田,會發現他們的真氣與你似乎存在些差别。”
莫愁人的确說過什麼淺灰的白色和純淨白色的比喻,既然師尊也這麼說,那她突發奇想的行為還真起到了不錯的效果。
心中雖有一些自得,但想到阿豆與秋水引氣入體時所經曆的坎坷,這點自得又迅速地消散了。
與之相比,宴采歸意興盎然的視線反而讓她十分不習慣。
“師尊莫非對我經脈的情形很有興趣?”賈鐵心決定向秋水學習,不憋自己有話直問,“從剛才起,就見師尊表現得……唔,格外有興緻,與您平時的模樣有些不同。”
徒弟既然問了,當老師的便沒道理避而不答。
左右自己并未念着奸邪之事,宴采歸坦然承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