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引氣入體時對魔氣、經脈、神識的所思所想往往會伴随千百年,便是散修之間,也少有鐵心姑娘這般奇思妙想,實乃生平罕見……話歸正題,你所感受的阻滞,全因這‘五谷輪回’未能完整地進行下去——敢問鐵心姑娘,煉化魔氣後所剩殘渣,你是如何排出的?”
“呃。”
賈鐵心嗆了一記,未能作答。
她緩緩回想自己運功周天的全部過程……好像,沒有哪一步裡有将穢物排出體外的操作。
腦海中陡然間出現了某種非常不好的、倒人胃口的想象,賈鐵心渾身一激靈,趕緊轉移注意力向師尊報告:“先前由師尊教授要如何運功時,沒提到排出雜質的步驟,我便以為它們會自然而然地排出去……所以從未主動排過殘渣。”
“那是因為旁人經脈中的雜質仍是魔氣的形态,拘束的力道較輕,自然會逃逸出去,與你的情況大有不同。”
他像是覺得好笑,素雅的面容中浮現一絲具有煙火氣的笑意。
“真氣流轉的起點與終點俱為丹田,凝練真氣時所剩殘渣就也聚集在丹田之中,日積月累下來化成異物,對你運行真氣、沖擊四層産生了影響。不然以鐵心姑娘的純淨真氣,早該來學五行術法了。”
賈鐵心不由讪讪,簡單來說就是好好的一鍋湯裡偏有一顆老鼠○。
知道問題出在哪之後,剩下的事就分外簡單了。
但人體内的腸道直通□□,排洩穢物根本不用人教,身體構造便是如此。丹田中的雜質就不能這樣了,畢竟經脈和丹田裡可沒有專用于排洩的器官。
因知曉賈鐵心常有奇思妙想,宴采歸讓她先自行思考辦法,若實在想不出來,再由他提供幾條法子從中挑選。有師尊當後盾,考慮方法時的賈鐵心就沒太大顧忌,心情一放松,靈感自然而然會湧上來。
她思忖半晌,想到的第一個方法就是幹脆将計就計。
反正經脈和丹田都是體内的一部分,那直接将雜質移到真正的腸道裡排洩出來未嘗不可……但由于這個念頭實在過于‘不修真’,也沒臉将它告訴師尊,遂定為幾乎等同于廢案的下下策。
但以此為底,賈鐵心衍生出一個上位替代的方案。
衆所周知大多數修仙小說以及帶有修仙要素的小說裡,洗髓伐毛後必然渾身析出黑乎乎帶有惡臭的物質。那麼盤踞在她丹田的雜質怎麼就不能效仿現代人的想象力,以毛孔析出呢?
此法可行,暫且備着。
她想到的第二個正經方法,和之前宴采歸展示的徒手生木的法術有關。
既然法術都能憑空造物了,那捏個法術将雜質從丹田裡取出也很合理吧?
而且師尊說過等練氣中期再學五行法術,隻是因為在對真氣的感知更細緻的階段學法術更容易理解,并非練氣一二層的小修士學不了。
緊接着,賈鐵心福至心靈地将兩種方法合而為一,誕生了一個自覺不錯的念頭。
“師尊,化血涅槃心法役使真氣的主要手段是血,那麼将雜質排進血液中,再把這部分血液逼出體外是否可行?”
——雖然在客氣地詢問老師意見,但她自己認為可行性不說百分之百,至少也有九成。
腦袋裡閃過無數個武俠片内逼出毒血的畫面,賈鐵心越想越覺得合理。
所幸宴采歸并未與弟子唱反調,甚至贊賞了她的想法。
“自然可以。化血心法真正的用法我尚未教你,鐵心姑娘就已無師自通,果真有悟性。假如你想不到排出雜質的辦法,我預備給你的建議與此亦相差無幾。”
說完,他指導起小徒弟要怎麼做。
“找到丹田内的穢物,以真氣将其包裹,在運行内周天時将其化于血中濃縮精煉,最後破開指尖把污血排出。”
“好,弟子試試。”
乖乖應下,小姑娘心想這事她可太熟了。
這些天沖擊四層,幾乎日日都在凝練真氣,沒想到從這裡得來的經驗那麼快就要派上用場,可真是造化弄人。
沉下心來内視丹田,賈鐵心撥開由真氣形成的濃濃白霧凝神尋找,一番大海撈針之下,終于在一處不起眼的角落裡尋到一塊拇指大小的黑色石子。
聚起真氣攜其進入内周天,并慢慢地将它與血管中奔流的紅色液體相融。
暗紅血液在融進雜質後顔色更為暗沉,全神貫注的賈鐵心眼疾手快,及時将這段血液以真氣截斷,沒有讓它影響到其餘部分。為确保凝練程度,她主動大幅度延緩了心法的運行速度,在仿佛慢鏡頭播放的血管中反複過篩,慢慢地過濾出正常的血液,把截取下來的雜血壓縮地越來越小。
從半個手掌長的血條變為比拇指大一圈的血珠,又從大血珠節衣縮食,瘦成不到半個指節的小血珠。
——嗖!
右手中指的指尖破開一個口子,一滴黑血迅如閃電地從其間飛出。
在它被甩入涼亭旁的湖泊之前,宴采歸一道真氣打出,如一張掙脫不開的薄網般接住黑血,将其穩定在師徒兩人中間。
祛除穢物後賈鐵心就像解下了幾十斤負重還嚼了薄荷糖一般,全身輕盈得要飄起來一般,真氣運行通暢絲滑不少,氣息都清新許多。
她看見懸在半空的雜血,連忙問道:“師尊,凝練到這種程度算合适麼?”
“很不錯,應是你如今能做到的極限了。”
宴采歸思索一會兒,拿出一尊白瓷空瓶,将真正意義上的‘一滴血’裝進其中。
賈鐵心見他作為,不由得疑惑道:“這雜血……莫非有别的用處麼,師尊為何要特意收集起來?”
“這雜質既然能阻你真氣運轉,或可作為一味藥材煉成毒丹。”
“啊……這,似乎的确如此。”
眼見師尊一臉平淡地道出驚人之言,賈鐵心不免覺得真正奇思妙想的可能另有其人。
由練氣一層修煉至三層巅峰就有這些雜質,今後要排出的雜血必然不少。
與其浪費,不如收集起來煉成傍身資源之一。
……宴采歸是這個意思。
賈鐵心得承認這份提議非常有用,不過其中依然存在一個不容忽視的問題。
“多積攢一些,等弟子之後學習煉丹再用,還是師尊直接拿去煉丹?”她問,“聽說藥草随着時間流逝,藥性會慢慢流失,不知這滴毒血會不會也如此。”
宴采歸聞言沉默片刻。
“我不曾接觸過煉丹,恐怕無法擔此大任。”
“……啊、抱歉,是弟子想當然了。”
沒人規定修士得樣樣精通,隻是宴采歸外表仙風道骨,之前又處處體貼周到,以至于讓賈鐵心産生了他十項全能的錯覺。
“無妨。世人常以為仙人無所不能,鐵心姑娘再修煉一段時日,就明白即便離得道成仙僅差一步的化神修士,亦有不通之事的道理了。”
輕輕帶過此事,宴采歸虛握瓶身,思忖之後與弟子商議。
“我雖不覺得雜血中的雜質會如藥性般流失,但晚不如早,先試一試效果再說。正巧最近紀前輩在宗門内停留,煉丹一事他最擅長,改日我去尋他相助。”
“既然是弟子排的雜血,就由我去與紀前輩商量吧。”鐵心主動請纓,“若被拒絕,以後我自行研究煉丹便是。”
“也好。”
宴采歸未有推辭,将瓷瓶遞給賈鐵心,讓她收進儲物袋。
此事告一段落,賈鐵心調息後在師尊面前再度沖擊四層。
這會兒先前那怎麼戳也戳不動的壁障如同一隻吹至極限的氣球,真氣凝成的細針隻輕輕一碰,它便癟了下去。紮出的洞口裡急速湧出大量真氣,席卷起丹田内的剩餘精純真氣成群結隊地以大周天路線遊行,沖刷起經脈與血管。
内壁被徹底清洗一遍,原本細窄的通道拓寬不少,但其中酸爽也如足底按摩般一言難盡。賈鐵心忍耐酸疼之際回想先前,立即對突破時未發出奇怪聲音的阿豆與秋水肅然起敬。
成功并鞏固完境界,她第一時間拿出通訊珠給兩人發訊慶祝。做完動作才後知後覺地想起師尊還在前頭看着,不由赧然。
幸好宴采歸沒有取笑别人的習慣,見同門弟子間相處和睦,他當然隻有放心的份。
“既已四層,是時候該學五行術法。鐵心姑娘可準備好了?”
“自然!”
她可準備好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