傀儡鳥掙紮的模樣與今日在坊市内所見的靈動身姿大相徑庭，四人——尤其是将其買下的馮秋水皆是一震。

“這、是怎麼回事？”秋水驚道，“傀儡怎會像個活物般自作主張？”

“傀儡自然不會自作主張，可它不是真正的‘傀儡’。”

紀蟬衣從旁解釋，垂眸看着卓英另一隻手在傀儡鳥猩紅的眼珠旁虛空一抓，它就像是被揪住了痛腳般更劇烈地撲騰起來。那雙木作的翅膀居然像人的雙手般抵住卓英的食指，想将自己身體從她手中拔出。

當然，這努力注定徒勞無功。

緊接着，幾人又見卓英虛握的那隻手用力一捏，她手中分明隻有空氣，卻仿佛捏碎了什麼看不見的存在一般，同時有一聲男人的慘叫自傀儡鳥内傳出。

“啊啊啊啊啊——卓英、你這……！”

這男人好像認識卓英，帶着強烈的怨恨之心想在魂飛魄散前詛咒導緻他落得如此下場的罪魁禍首。

然而卓英沒給他那麼多時間說出遺言，這聲音就像被掐住脖子的鴨子般，話未過半就戛然而止，留出一片詭異的寂靜。

“前合歡宗餘孽。”

卓英淡淡說道。

賈鐵心這才發現，那不知名的男人聲音消失後，卓英手中的傀儡鳥已沒有動靜，一雙黑中透紅的眼珠變成了純正的黑色。作亂的雙翼恭順地收回身側，到處亂啄的喙停住，回到了未被激活時的狀态。

行事利落的女修将恢複正常的傀儡鳥遞還給馮秋水，給不明所以的五人緩緩解釋。

“前合歡宗餘孽中有一位修傀儡術的修士，這隻傀儡鳥出自他手。今日我前往别淵城，也是去地水樓取和他有關的情報。此人逃竄能力雖強，但作戰手法特殊，容易被人認出，時常有消息傳來。然而自上回以來，已有約四年未曾聽說其消息了。”

“此次是有新的收獲麼？”馮秋水發問。

“嗯。說是有人曾見過人傀師最近所使用的傀儡與他面目如出一轍，再加上本應是他作品的傀儡鳥流入坊市……不出意外，此人已被人傀師擊殺。”

卓英朝秋水手中的傀儡鳥看去，神情平靜。

“他的作品不多，但素來有分出魂魄附在傀儡之上的習慣。對了，你若查看傀儡鳥的左側翅根位置，應能看到一個小小的‘襲’字。”

馮秋水依言掀開木鳥翅膀，果然在宗主描述的位置發現了淡淡的刻紋。

她情緒複雜地将傀儡鳥收進木镯，本對它頗為喜歡，結果這一下後實在有些……難以言喻。

賈鐵心見秋水面有嫌棄之色，不忍後者花的這些魔晶打水漂，便出言相勸。

“既然殘魂已驅除，那就沒有問題了。怎麼也是花錢買來的，得連同被殘魂受驚的份，将其用回本才行。”

卓英也附和道：“鐵心說得對。此人品行暫且不提，這隻傀儡鳥對練氣修士而言是件不可多得的好東西，放心用就好。實在不喜其來曆，等築基之後再換下去就是。”

馮秋水本來也隻是隐隐被膈應，見賈鐵心與卓英，甚至連阿豆和陳天恩都一副贊同之色，便覺得似乎也沒必要太在意制造者的意志。

“我知曉了，多謝前輩相助。”

“無妨。幸好你們在蟬衣面前放出此物，不然恐怕要成禍端。五十年前，此人是金丹中期的修為。這些年躲躲藏藏，怎麼也該修煉到了金丹後期，行露她們大約發現不了端倪。”卓英笑說，“如此巧合，也許乃他作惡多端之報應。”

賈鐵心未曾問過師尊與其他人的修為，隻知道莫愁人與傅管事都停留在築基。聽卓英這麼說，她大概猜到卓英與紀藥師應該都是元嬰修士，而四位長老則在金丹境。

“好了，今日你們也算各有收獲，盡早回去消化一番。就此别過。”

說完最後一番話，兩名元嬰期大能瞬回洞府，而他們四人則往寮舍方向走去。

進房前，馮秋水直歎：“别淵城裡分明有那麼多應接不暇的新鮮事值得細細回想，現在可好，我腦子裡全都是這隻死鳥了。連那般好吃的飯食，也變得格外沒滋沒味。”

“沒事的。”阿豆耿直道，“回去打坐一夜就好。”

“……也是。”

未修煉靜心訣的賈鐵忽然心好奇地問兩人：“說來，靜心訣果真有靜心的功效麼？”

她覺得以這修真界還算樸實的命名方式，靜心訣應該也‘人如其名’才對。

果不其然，阿豆與馮秋水均對她點頭。

“确實如此，每運轉大周天都能感到心神甯靜。對魔修而言，靜心訣能成為最普遍流傳的心法的确有其道理。”

“你練的并非靜心訣？”陳天恩突兀問了一句。

他與三人合流得晚，并不知道宴采歸沒有修煉合歡宗心法的事。

賈鐵心将她這邊的情況簡要向小少爺叙述了一遍，後者點頭表示知曉。觀其神情，似乎有些旁的想法。

賈鐵心隐有猜測，出言确認：“陳公子莫非想……更換心法？”

“直接叫我名字，無需虛禮。”他說，“的确有這種打算，但還沒最終确定。合歡宗心法不太合我性格，靜心訣品階又太低。若有其他更合适的選擇，築基後我或許不會與師尊學陰陽和合心法。”

阿豆面露不解，馮秋水并不意外。

而賈鐵心……其實能夠理解陳天恩的想法。

雖然小少爺說的‘性格不合’和她這裡的‘性格不合’大約有些區别，不過内心的不太情願是一緻的。

“原來如此。不過我所修煉的化血心法與靜心訣不相合，若要練的話隻能廢去修為重來，有些不劃算。不如去藏書閣問問有無能和靜心訣替換的心法，它流傳很廣，應該有一定部分的心法是能相融的。”

鐵心提議道。

陳天恩頗覺有道理，記下她的建議，打算以後再去别淵城的時候也順帶物色一番。

又一番言語過後，四人終于各回寮舍，整理起今日收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