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差一點。大概一指長的距離。
藤絲在持續拉扯,藤繭裡的空氣越來越稀薄,疼痛和緊張讓她汗如雨下。
指尖觸到了劍柄。快了,就快握住了!
鮮血将藤絲染得通紅,痛感遍布全身,像千百根針在同時刺她。
再往前一點,就一點......
終于,陳鵲抓住了劍柄。
手握木劍的一刹,一根藤絲恰好勒住她脖子,生死攸關的時刻,她奮力揮起武器。
“啊——”陳鵲劃出一劍。
喊聲凄厲,顧瞻一慌。
他靈力有限,視線無法穿透藤繭,看不到裡面發生的事情,但心裡知道,黃雀動了,因此受到了攻擊。
“你還好嗎?”
話音剛落,一聲驟響。
“砰——”藤繭裂開了一道細口。
與此同時,藤條飛速旋轉,邊轉邊盤緊,藤繭則越縮越小。
“不好!它要殺死她。”
情急之下,顧瞻揮出僅有的一股靈力擊向藤妖。
預料之中,無濟于事。他殷切地盼望劍宗的弟子能從這裡經過。他們隻要看見,就不會袖手旁觀。
可是,藤妖還在嚣張,黃雀生死未蔔,樹林上方一把飛劍都沒有。
“撐住别動!”顧瞻喊。
幾乎同時,“砰砰——”兩聲震響,藤條碎裂四散,一襲紅衣躍入眼眶。
黃雀立在半空中,長發散亂,鮮血順着劍刃滴下來,樣子有些狼狽,神色倒十分得意。
陳鵲放手一搏,戰勝了小妖,保住了小命,心裡高興,翩然下落。
“我赢了!此處應該有掌......嘩啦聲。”
谷楓沒法鼓掌,偶爾用風吹樹葉的嘩啦表揚她,她很受用。
掌聲沒有響起,陳鵲心想,連個鼓勵都不給,小氣!
“有件事我得跟你說一下。”
“您說,我聽着呢。”地上的藤條蠕動着逃出幾米外,陳鵲急忙追上去踩在腳下,“我要怎麼處理它?”
“訂立禦妖契?”
陳鵲想了想:“好。”
書上說,禦妖契一旦訂立,除非主人主動解契或者死亡,小妖必須終生服從命令。如果小妖對主人不利,主人可以念咒懲罰,甚至擊碎妖丹。
陳鵲覺得,把藤妖放回山林,保不齊它養好了傷就又來找她的麻煩,眼前的這一仗她都應對得非常吃力,等它修煉得更厲害......忽然愣住。
雖然藤妖隔三差五欺負她,但從來沒有殺死她的意思,剛才......
難道是自己主動挑釁的緣故?
“喂!把你的臭腳從老子頭上拿開!”
藤妖傷得太重了,黃雀最後的三劍,至少折損了它十年修為。
疼痛讓它面目猙獰。
可再猙獰,也還是一根藤條,根本顯露不出兇相。
慘敗令它憤憤不平。
内心再憤憤,傷勢太重,說起話來有氣無力。
它氣到用打滾表達怨恨。
相貌如此甜美,心腸卻如此歹毒,可惡!早知道之前就該摔死她。
說起來,黃雀和以前有些不同。
以前的她隻要被卷到半空,就會眼淚花花地求饒,現在隻是哇哇亂叫,一副誓死不低頭的架勢。
而且,她身上的邪性少了。
它暗中觀察了半年,再沒有見她一臉天真地幹壞事,驚訝了好久。
話說,她一直自言自語是怎麼回事?
“喂!有病就去治,這裡就咱們倆,你别再對着空氣絮叨了!”
竟然幻想有一位仙師在身邊幫忙,神經病!
顧瞻:“......它聽不到我說話?”為了測試,他說,“把這隻妖殺了!”
藤妖沒有反應,陳鵲不知道原因,顧瞻也無法解釋。
落日殷紅,像極了滴血的傷口。
陳鵲蹲下身,指甲在藤條上劃破一個小口,再咬破食指滴入鮮血,而後默念契文。
很快,藤妖全身亮起紅光,顔色很淡,閃了三下,表明契約生效。
“以後你得乖乖聽我的了。”
她拍一拍扭個不停的藤條,心想,自己果真成了唐長老,藤妖算作低配版神猴,禦妖契便是緊箍咒。
山林裡清風徐徐,一根青藤在地上顫抖。
藤妖八百個不願意,可惜淪為階下囚,沒有反抗的權力,它隻好依照命令變成一條柔軟的絲帶,綁在了黃雀的腰上。
藤妖想破腦袋也想不明白,半年前的“戰慫”怎麼提升得這麼快?還有,剛才它怎麼忽然不受控制地裂開了?
陳鵲帶上戰利品返回山洞,走着走着,在草叢裡撿到一支金簪,人逢喜事精神爽,何況是雙喜臨門,便喜滋滋地穿林走壁。
“有件事我得跟你解釋一下。”
顧瞻把戲妖符的事長話短說。
陳鵲懵圈。所以,受了這麼多傷,全是自找的?
“我應該聽您的話,保持靜止的。”她反省。
“不不不,錯不在你,是我沒有把符圖記清楚。”
顧瞻本來做好了準備接受指責,沒想到迎來的是道歉,搞得他更加愧疚。
“不不不,您已經很費心費力了,是我不聽話。”
陳鵲相信谷楓不是故意的。半年相處下來,她覺得這人人品不錯,值得信任。
兩人都認為錯在自己,你一言我一語,互相悔過了半天,同時頓住。
顧瞻閉嘴,是因為詞窮。
他有限的表達能力不足以支撐他将同一個意思換好幾種表述方式既不失分寸又不顯啰嗦地傳達出去。
陳鵲沉默,是因為開心。
對于聲控來說,耳邊仙音袅袅,本來就很喜悅,态度還很誠懇,就更加分。短短幾分鐘,簡直要了她的命!
“您不用自責,說到底,是我功力不夠。麻煩您再多教我一些功夫,以後遇到這種情況,我獨自搞定,不用符咒幫忙。”
圖窮匕見!她是一個懂謀略的聲控。
“好!”
反正短時間内走不了。顧瞻本來以為靈力很快就能恢複,哪知道遲遲不見好轉。他想,天火焠魂不比尋常火焰,得用特殊方法。
“我想請你幫個忙。”
“您盡管說。隻要我辦得到。”
陳鵲向來不喜歡虧欠别人,谷楓教她武藝,她覺得欠了他一份人情,有機會償還,求之不得。
“借你一點指尖血。”
劍宗有一種秘術——以血養魂。黃雀的氣息和他契合,符合條件。這個法子風險很大,顧瞻想着,黃雀不是奸詐邪惡之人,可以試一試。
“沒有問題。”一把長劍從頭頂飛過,劍主的衣袍一閃即逝,陳鵲驚歎,“好炫!”
“你不問我用來幹嘛?”
“需要問嗎?”陳鵲說着,急忙刹住腳步。
長劍倒了回來,從半空落下,停在十步開外,攔住了她的去路。
劍主是個年輕男子,身形高挑,相貌英俊,一身白衣纖塵不染。
四目相對的刹那,陳鵲惴惴不安。看這人的神情,好像認識宿主。
“雀兒,好久不見。”男子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