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淮胸口的印記褪了。
孟逸筋疲力盡,還是撐着:“這裡有妖?”
“是一隻貓。”停頓片刻,北淮又說,“你認識它。”
孟逸:“它從井裡逃出來了?什麼時候的事?”
“三個月前。”北淮說,“來加固封印的師弟受了它的蠱惑,結果......”
陳鵲聽完,捋出了大概:
這片地方受妖術控制,人在遠處看不出異象,一旦闖進貓妖劃定的地界,靈力就會受到限制,待的時間越長,戰力消退得越嚴重。
北淮和貓妖幹過幾架,中了噬魂術,一天比一天羸弱。
四周有結界,求助的消息傳不出去。甚至人和鳥獸都是隻進不出。
北淮提醒他們趕快走,是想着,四個人剛來,或許可以合力沖破結界。
陳鵲心想,難怪她一進村子,就沒有再聽到顧瞻的聲音了。
顧瞻在靈都殿外擺攤教學。夜深了,送走最後一個弟子,他問:“你在幹嘛?”
沒有應答。他又問:“睡了嗎?”依舊沒有應答。
“不對勁,她這個點不可能睡覺。”顧瞻自言自語。
金翎打着哈欠湊過來:“說誰?”
“黃雀。”
“你小子。”金翎拍一拍谷楓的肩膀,“大概是在靜修,你别打擾她。”
顧瞻抱着十幾包靈石,回了房間。
天亮了,陳鵲打水洗漱。“咚咚咚——”院門外站着一男一女。她打開門:“有事嗎?”
男子捧着一盤包子:“給各位仙師送早點。”
婦人端了一盤水果:“昨晚給你們添麻煩了。”
“你們記得昨晚的事情?”陳鵲有點懵。她以為,邪氣一散,村民就會失去記憶。
婦人一臉愧疚:“我們也是沒有辦法,身體忽然就不受控制了。”
“你的臉,我......”男子一口一個“對不住”。
“沒關系。先進來吧。”
吃着包子,看着北淮和一男一女熱絡地寒暄,陳鵲十分感激藤妖及時攔住了她。
北淮:“你們不知道吧,馮大哥的兒子也在劍宗。”
馮大哥?難道是......“馮寶!”陳鵲和鹿苑異口同聲。
“對對對。是我家阿寶。”
馮寶的父母一聽黃雀和鹿苑認識他兒子,開始問東問西。
鹿苑跟馮寶沒有交集,答不上來,隻能由陳鵲滔滔不絕。
離家在外,報喜不報憂。她專挑好話說,夫妻倆聽得心花怒放。
“好久沒見阿寶了。”馮母抹起了眼淚。
“兒子學好了本事,就回來了,你着什麼急?”馮父說。
白天相安無事,主要是晚上。夜裡陰氣重,妖力強盛。
村民不好安置,隻要他們活着,就會成為貓妖的傀儡。
聽說一些村民因為傷害了北淮而内疚自盡了,大家心裡很不是滋味。
“既然活人沒有辦法,要不......”
孟逸厲聲:“黃雀,你想幹嘛?”
“我在想,假死也許有效。”陳鵲解釋,“屏蔽五感,成為木偶人。”
修士靜坐,達到神清,能自然而然隔絕五感,可這些對于村民來說太難了。
“其他的都好辦,聽覺和嗅覺怎麼弄?”鹿苑問。
“做個法陣。”陳鵲在書樓看過一種秘術,掃了幾眼,就記下了。
材料準備妥當,她在院子裡畫好圖案,還需要一個守陣的人。商議後決定,鹿苑堅守住陣心,其他人見機行事。
“小鹿,你注意安全。”陳鵲有點擔憂。
鹿苑一旦倒下,法陣就會失效,邪氣有可能吞噬她。
“放心,開始吧。”
鹿苑走去陣中,其餘四人分别站在圖案的四角,默念咒語,将靈力彙聚到中央。
法陣開啟,金光從陣心向外蔓延,逐漸覆蓋住幾個村子。
村民們都睡了。四周靜悄悄的。夜幕降臨,黑霧席卷而來,像濃煙滾滾。
北淮的傷勢還沒有痊愈,留下護法,另外三人拔劍相迎。
黑霧凝聚成一個一人高的骷髅頭,陳鵲縱身躍起,一口氣對峙了十幾個回合。骷髅頭飄走,她立刻去追。
“嗚嗚——”山林裡陰風怒号。
陳鵲揮劍一砍,骷髅頭化作一縷輕煙。
邪不壓正,驅散邪氣的唯一方法是靈氣。漫山遍野都是黑霧,如果不能找到源頭,局面會很被動。她想了一下,霧氣最初是從山谷裡飄出來的,直奔而去。
地面很平整,小草生機盎然。劍氣劃過,“轟——”地表塌陷。
陳鵲跳下去,感覺至少有十米深。
腳踝接觸地面的時候一陣酸痛。在地下,一點靈力都使不出來。
前面有兩條通道,石壁上每隔幾米就有一個燭台,燭火森森,泛着綠光。
她随機選了一條。越往前,腥臭味越重。昏暗的角落裡,一隻手嗖地伸了過來。
嘴巴瞬間被捂住,陳鵲吓了一跳。
“噓!”周霁說,“前面有活物。”
兩人腳步盡量放輕,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一道石門攔住去路。石門的另一邊,說話聲清晰可聞。
“不要停,繼續扇。”
“都放進去,加大火,你們幾個一起上。”
陳鵲一愣。是歡歡!她對聲音十分敏感,幾乎過耳不忘。聽對話的内容,歡歡正在煉丹。
石門上刻着一幅雙魚圖,但兩隻魚眼是并列的。
陳鵲指一指魚眼,意思是,開門的方法可能在這裡。周霁點頭表示贊同,把手放在位置錯誤的魚眼上。
“咔——”魚眼一動,石門打開,陳鵲沖進去。
一間寬敞的地下室,裡面燈火通明。牆壁上畫滿圖案,狐狸,飛鳥,顧瞻。
中間擺着一個半米高的煉丹爐,陳鵲第一次知道,妖力煉丹,不會生煙。
有人闖了進來,小妖們先是一懵,繼而扔掉手裡的瓶瓶罐罐,四散逃跑。
地下室裡還有兩扇石門,“哐哐——”開開合合。
一個人除外。應該說,一隻妖。
“本來還想讓你多活幾天的。”歡歡烏黑的長尾巴在身後一擺一擺。
貓爪鋒利,連劈幾道殺氣。陳鵲和周霁急忙閃開。石壁上留下幾條劃痕。
歡歡迅速移動,一把抓住木劍,捏成齑粉,一手掐住黃雀的喉嚨:“别過來!”
周霁頓住。陳鵲毫無還手之力,感覺要窒息。
腰間一松,藤妖忽地勒住歡歡的脖子:“放開她!”
藤妖的修為和地面上差不多,但它最近接連受傷,戰力一般。
歡歡試圖掙紮,藤妖用力勒緊。
僵持了一會兒,歡歡說:“藤妖,我數到三,我們同時放手。你要是敢耍花招,我就掐斷黃雀的脖子。”又對周霁說,“你去把門給我打開!”
周霁打開一扇石門。
歡歡:“一,二,三!”
“唰——”黑影閃過。周霁飛快一刺。“啊——”歡歡叫聲尖銳。
“你刺到她哪兒?”陳鵲問。
“沒看清楚,好像是尾巴。”
繼續追,很危險。兩人合計了一下,盡管不甘心,還是先撤。
藤妖攀到地面,放下藤條,把人拽上來。
陳鵲舉目四望,到處煙霧缭繞。視線受阻,便寄希望于聲音。
“師姐,你那邊怎麼樣了?”
孟逸和黑霧厮殺了幾個回合,黑霧後退,她乘勝追擊,一舉将黑霧逼退到井邊。
井蓋開着,小妖們探頭探腦地要從井底爬上來。
孟逸當機立斷,揮劍一劈。小妖登時斃命。
幾個骷髅頭從井裡冒出來,月光下,一張張臉鮮活而生動。
“你們......”孟逸頭皮發麻。
骷髅頭飄在半空,發出詭異的笑聲,似乎怨念很重。在孟逸的眼裡,是一個個熟悉的人手握長劍,要和她決一死戰。
劍氣相遇,“砰砰砰——”山林呼嘯,飛沙走石。
幾十個回合後,孟逸漸漸招架不住,被一團黑霧拽進了井裡。
沒有回話,陳鵲說:“她聽不到,還是到地下了?”
周霁:“估計是聽不到。”
陳鵲:“小鹿,你那邊怎麼樣?”
鹿苑守着陣心,黑霧襲來,她立馬設起一道結界。然而不管用。
北淮和黑霧纏鬥起來,很快不支,被摔暈在一邊。
鹿苑隻能靠自己,人不能離開法陣,便催使着長劍抵抗黑霧。
院子上空,劍光劃開一道道白影,“砰砰砰——”房頂上瓦片紛飛。
黑霧咬住了手臂,刺痛傳遍全身。鹿苑咬牙堅持。
法陣裡的金光越來越暗淡,一角熄滅,又一角熄滅......隻剩下中央一點微弱的光。
陳鵲和周霁趕來,恰好看見鹿苑往後一倒,漫天的黑霧向她張開了血盆大口。
周霁立刻阻擋。陳鵲揮出兩掌靈力,藤妖變成了一把劍,于是翠劍出擊。
今晚沒有解決貓妖。村民們一夜安睡,算是少許慰藉。大家不同程度地受了傷,吃了丹藥各自調息。
淩晨五點,孟逸還沒有回來,看不見人影,問話也沒有回聲,陳鵲有些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