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的時候，在半空中俯瞰這片地方，她覺得很小。現在功力直線下滑，看不遠，也聽不遠，要在山裡尋找一個人，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陳鵲在院子裡踱步，見北淮在房間裡點香禮拜，心想，貓妖為什麼也拜顧瞻？

顧瞻正在講課。他一來，金翎把原本孟逸負責的部分全部推給了他。

有個女弟子在打瞌睡，點頭鴿子一樣。顧瞻晃了一下神。

“快醒醒。”馮寶戳一戳桓真。

桓真醒來，見谷楓目不轉睛地盯着自己，心想，看什麼看？本姑娘有心上人了！

其他女修對桓真又是羨慕，又是嫉妒。

金翎看不下去了，走到谷楓跟前，背對着其他人，沖着谷楓的肚子來上一拳。

顧瞻吃痛，皺一皺眉頭。課程一結束，他就對金翎說：“我要下山。你幫我查一下......”孟逸說的是......北淮，對，是這個名字。他說，“我要去北淮負責的區域。”

金翎：“不合規矩。”

外門弟子一般不能離開靈都峰。免得被其他門派挖去了牆角。為了搶奪人才，各派大打出手也是常有的事。谷楓雖然修為忽高忽低，但畢竟是上等根器。

顧瞻：“黃雀是内門弟子。”

金翎反應了一下，啧啧兩聲，這小子，被吃得死死的。

顧瞻今天的無礙境在天亮前就過了，腳力不行，他對橘貓說：“阿花，我們去找大奔。”

“不想去。”藤妖跟她頂嘴，阿花還在氣頭上。

顧瞻：“那我們去找黃雀。”

阿花換成人身：“這倒是可以。說好了，我可沒有想見那個誰。”

阿花禦劍，顧瞻站在後面指揮方向。“左轉，翻過這座山頭。”幾分鐘後，“右轉。”

路途遙遠，阿花覺得枯燥：“楓哥，咱倆聊聊天吧。”

“專心禦劍。”顧瞻問，“你還能更快嗎？”

阿花煩了，出發才一刻鐘，催促加速五回了：“要不你來！”

顧瞻：“......”

他心想，陳鵲多半是遇到麻煩了，不然不會這麼長時間不和他說話。

陳鵲在聽北淮解釋原因。

“妖族和劍宗的關系一向很好，群妖對劍宗的曆代祖師都很尊敬。加上誅魔大戰後，妖族公主流落在外，是丹陽師祖收留了她，情誼就更深厚了。”

“狐狸和飛鳥是妖族的圖騰？”

“上一任妖王的真身是狐狸。飛鳥，我不清楚。或許是貓妖的故交恩人之類的。”

白天，四個人分成兩組去山裡搜尋，找不到孟逸，傍晚趕回來。

天黑了，山林裡卻沒有升起黑霧。

“今晚貓妖不行動？”鹿苑疑惑。

陳鵲：“難道是周師兄的那一劍重傷了她？”

說出這話，她自己都不相信。且不說隻是刺中了尾巴，即便刺穿了歡歡的身體，沒有靈力，傷害都很小。除非，劍刃碰到了妖丹。

周霁不作聲。北淮說：“貓妖并不是每晚都作亂。多半是要拖延。”大家心裡清楚，拖得越久，對他們越不利，可也沒有合适的辦法。

陳鵲不想坐以待斃，便在房間裡絞盡腦汁。書到用時方恨少。

有人縱身一躍跳過了牆，她覺得不對勁，趕緊啟用全隐符尾随。

北淮的腳步起初還挺慢，不一會兒，越走越快。

前方白影飄移，陳鵲追得非常吃力，她狐疑的心也徹底笃定了。北淮的傷，遠沒有看起來的那麼重。大家都被他騙了！

北淮跳入井中：“師姐，你還好嗎？”

這口井有二三十米深，孟逸摔斷了腿。“你怎麼跑到這裡了？他們呢？沒有受傷吧？”

腳下全是白骨和骷髅頭。前面有一條通道，但被鐵栅欄阻隔了。孟逸掉到井裡後發現功力盡失，爬過去推了幾下，栅欄紋絲不動，被困住了。

“哐——”栅欄升起。孟逸一驚：“你......”

北淮又揮一揮手指，石壁上瞬間燈火明亮，四周的骷髅頭顯出人臉。

“師姐，他們都是我殺的。”

一張張鮮活的臉，全是劍宗的弟子。許多還和孟逸很熟。

孟逸嘴巴張着，半天沒有擠出來一句話。

搶奪别人的修為，是死罪。即便北淮吃了熊心豹子膽，都是平時交好的師兄弟，怎麼下得去手？

“我給了機會，可他們不珍惜。”

當年眼睜睜看着金翎被剜掉了一隻眼睛，北淮震驚不已。後來他自請守護一方百姓，不偏不倚被派到了這裡。

早些年，北淮對貓妖的蠱惑一直置之不理。然而，無論他付出多少，村民口中的守護神，都隻有丹陽真人。

北淮想，人們并不會感念那些真正豁出性命幫他們驅趕邪魔的人，或者說，隻會短暫地感念一下。他們崇拜的，永遠是跨過天門，從此和凡塵沒有瓜葛的仙人。既然如此，他便要成為下一個丹陽師祖。

可是，一年一年苦修，實在太慢了。于是，北淮劍走偏鋒。

這一帶的妖術和結界，是專門針對修士設計的。

“這些是村民。”北淮指一指角落裡的幾個骷髅頭，“沒有人自盡。他們知道了不該知道的事情。”

孟逸怒火中燒：“你大可以抹掉他們的記憶！”

“太麻煩了。”北淮笑一笑。

井裡一片死寂。過了好一陣子，孟逸才平複心情：“貓妖給你賣命？”

“可以這麼說。”

三年前，北淮放出了歡歡。當時，歡歡奄奄一息，北淮用自己的血養好了她。作為交換，歡歡将所學的邪術全部奉上，并為北淮煉丹。

歡歡傷得很重。昨晚，她以為黃雀會追過來，便沿着密道一路逃竄。跑到山林裡，借着黑霧的掩護運功療傷，可惜無濟于事。

北淮有藥，她傳聲要一包，北淮讓她自己來取。

北淮屋子裡的東西，以她的妖力，隔空拿不出來，隻能親自前往。歡歡覺得，這是北淮的一石二鳥之計。

按照契約，北淮不能傷害她，但他可以挑唆劍宗的弟子殺掉她。等他擺脫了她的牽制，再轉而去奪取同修的靈力。

“他可真歹毒！”為了不讓奸計得逞，歡歡趁着北淮離開，才溜進他的房間。

一道黑影閃過，鹿苑頓時警惕。

她憂慮目前的處境，人在床上躺着，眼睛并沒有合上。

鹿苑看向北淮的房間，裡面一切正常。眼花了？

“哐啷——”聲音不大，還是被她捕捉到了。

不好！貓妖來加害北淮了！鹿苑嗖地飛出門去，“哐——”沖進北淮的房間。

歡歡翻騰了幾處地方，沒有找到丹藥。肩膀的傷口在灼燒，她一轉身，尾巴不小心掃到了桌上的盤子。

歡歡急忙接住盤子。與此同時，一道劍氣從她身後劈來。

鹿苑出手敏捷。歡歡揮爪相迎。杯盤掉落一地，房間裡噼裡啪啦。

周霁趕來，兩人一妖，在院子裡打得不可開交。

雲層遮蔽了月亮，光色昏暗。

歡歡搖身一變，一隻黑貓撲來，龇牙咧嘴，氣勢洶洶，鹿苑化出幾十道劍影，都被躲過。

黑貓尾巴一甩，十幾米長，在空中來回鞭打。鹿苑和周霁飛身躲避，“哐哐哐——”屋頂塌了。

貓爪劃出銳利的殺氣，兩人以靈力抗擊，空中頃刻間火花四射。

貓尾從身後偷襲，鹿苑隻顧着前面，一時沒有留意，後背中招，跌落在地。

周霁又和貓妖過了幾招，劍氣斬斷一截貓尾。

“喵——”歡歡逃遁。

樹林裡，陳鵲和歡歡撞了個正着。她摸一下腰帶。藤妖領會其意。

歡歡連中幾劍，又看不見人影，心裡慌亂：“有種的，出來打！”

陳鵲翠劍一劈，“咚——”歡歡重重倒地。陳鵲咬破手指，準備畫一張鎮妖符，卻見一顆妖丹從歡歡的嘴裡飄了出來。烏黑，玻璃珠大小，發着悠悠的光。

妖丹一碎，妖魂盡滅。妖丹逃脫，歡歡終有卷土重來的一天。陳鵲飛身去抓，妖丹越飄越快，她有點追不上。

“簌簌——”草叢裡，長藤飛快蔓延。藤妖盡力了，但也跟丢了。

井裡出現一顆黑珠。“救我！”沒有身影，隻有聲音。

北淮伸手，妖丹落在掌心：“我早說過，你鬥不過我。”

“救我！”歡歡氣若遊絲。

北淮不理歡歡，對孟逸說：“師姐，你是聰明人。”

孟逸：“不可能！”她身處天下第一修仙正派，不可能堕入邪道。

“師姐，正邪從來都是人為劃分，等你修成了絕世神功，再來保護蒼生，也是一樣的。”

“一派胡言！”孟逸的怒火又上來了。

沉默了一會兒。北淮說：“聽說，莫聿師伯道殒了。”

“我不在乎長生不死。”

“對，你也不在乎敗給桓依。”

北淮遠觀了幾百裡外的戰鬥，驚訝于孟逸如今的戰力還不如他。

孟逸心一沉：“我會練回來的！”

北淮見孟逸的氣勢有所減弱，問：“你和掌門師伯，和解了嗎？”

以前孟逸深得祝餘的偏愛，便恃寵而驕。後來她破境失敗，責怪祝餘沒有幫她護法，一氣之下跑到了靈都峰，從此再沒有和祝餘說過一句話。

孟逸和祝餘吵架的事，隻有北淮和杜若知道。他們同期上的山，關系很好。

北淮說：“師伯偏愛你，是因為你出類拔萃......”

剩下的話，他不說了。孟逸自命不凡，除了丹陽真人和祝餘，其他人都入不了她的眼。而她又在祝餘面前有點孩子氣。他再清楚不過。

“你殺了我吧！”孟逸閉上雙眼。

北淮長歎一口氣。井裡再次一片死寂。

“救我！”歡歡打破甯靜。

北淮催動靈力，妖丹飄起，靈力一層一層包裹住黑色。

“不！不......”歡歡發出一個顫抖的“要”字。

一顆藥丸飛到眼前，孟逸置之不理。

“師姐，你要是想通了，就吃下它。”

“滾！”孟逸呵斥。

北淮倒也不惱：“你再好好想想，我明天來看你。”

現在，他要去解決三個蠢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