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口站着兩個年輕人,衣袍在夜風中獵獵作響。
韓千和楚越自報家門,彼此打了招呼。
韓千:“看來你精通棋術。”
顧瞻:“略懂一二,算不上精通。”
韓千:“有時間,能不能賞臉和我對弈一局?”
顧瞻問陳鵲:“你覺得呢?”
陳鵲點頭如搗蒜:“到時候,我就拿這包押你赢。”
楚越不樂意了:“你怎麼确定,他能赢得過我師兄?”
陳鵲挑一挑眉:“我就是知道!”
韓千笑了,陳鵲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挺幼稚。
“等我輸給了韓相公,你可别哭。”顧瞻拿扇子碰一下陳鵲的腦袋。
陳鵲臉一紅,縮到顧瞻身邊,眼睛眨巴眨巴,可愛得不像話。
韓千和楚越離開。顧瞻說:“壓力一下就大了。”
陳鵲不以為然:“放輕松,輸了就輸了呗。仰天大笑出門去,千金散盡還複來。”
顧瞻:“......”真是個謎一樣的人!他再次感慨。并且覺得有趣得要命。
走到官舍門口,陳鵲才想起來問顧瞻:“你認識明鏡先生嗎?”
“不認識。”
“書上沒有這個人。可是按年紀......”陳鵲想了想,說,“可能他出名比較晚。”
第二天,早飯時間,馮桦給他們解釋:
明鏡是最近幾年才來京城的,之前寂寂無名,沒有人知道他年紀多大,住在哪裡,身後有沒有親人。他曾經派了幾個弟子秘密調查,可惜一無所獲。
皇帝這幾年癡迷于金石刻镂,明鏡深谙其道,因而很受器重。
“他不偏向于任何一族。”馮桦說。
盤踞在京城的勢力,往往各有取舍。
皇帝最近身體不好。各派送來的靈丹妙藥把他的生命延續到了三百多歲,在普通人中算是非常高壽了,身後事,雖然沒有擺到台面上,都在默默準備。
皇子本來挺多的,近些年陸續壽終,眼下隻剩下兩位。
太子雲蔚,是皇後所生,寬厚仁德,但個性柔弱,還缺了一條腿。皇子雲祈,是胡骊所生,有一半妖族血統,而且性情驕縱,但很受皇帝的寵愛。
君位将要易主,各族都在提前站隊。沈氏自然支持雲蔚。鹿氏和胡骊走得很近。桓氏一族的态度模棱兩可,既和沈家定了親,又與鹿家往來不斷。
長期待在皇帝身邊的人,有時候不經意間一句話,就能左右未來的朝局。明鏡出入宮廷,百無禁忌。因此,常被三大家族的人請去品茶賞樂。但他始終沒有透露自己的選擇,無論什麼時候,都隻聲稱效忠于皇帝。
陳鵲:“這個明鏡,有點兒意思。”
顧瞻:“咱們找機會和他搭個話,挖一挖底細。”
陳鵲又問:“雲祈也能當皇帝?”
馮桦:“人妖兩族混住了太久,半人半妖的生靈不少,大家早就接受了。”
早飯結束,馮桦出門去了。官舍裡的弟子各忙各的。藤妖和阿花還在睡懶覺。顧瞻找了本棋譜翻一翻。陳鵲在院子裡靜修。胸口忽然一痛。
黃雀:“我可以出來一會兒嗎?”
陳鵲擔心穿幫。黃雀說:“就一小會兒。求你了!”陳鵲心裡愧疚泛濫,便退到次位。
黃雀四處走走。
朝陽初升,四合院籠罩在柔和的日光下。她沒有住過這樣的房屋,檐角铎鈴,文竹綠蘿,都感覺十分新奇。
一隻蝴蝶在花叢裡穿梭,天藍色翅膀撲閃撲閃,落在手背上。
黃雀:“好漂亮!”
“嗯。是很漂亮。”陳鵲心想,是個天真的女孩兒。
黃雀輕輕吹一口氣,蝴蝶沒有飛走,笑:“它也喜歡我。”
陳鵲:“是的。”純真無邪的人,誰不喜歡?
黃雀很開心,手指慢慢探過去,捏住一隻翅膀。蝴蝶掙紮起來。
陳鵲一驚:“别!不要傷......”話沒有說完,黃雀已經把翅膀揪了下來。
陳鵲:“......”半分鐘後,她盡量平複情緒,問,“為什麼要這樣做?”
黃雀乏了,慢悠悠地退到了次位。
蝴蝶在掌心撲騰,陳鵲心裡五味雜陳。
沉睡前,黃雀說:“我喜歡這隻翅膀。它肯定願意的。朋友之間,好東西要互相分享。”
陳鵲環顧四周,大家依舊在各幹各的。沒有人注意到院子裡的情況,她松了一口氣。
翅膀要接回去,她蹲在花壇邊,花了好多靈力,才大功告成。
蝴蝶飛走,一束修長的影子和她的身影交疊在一起。
顧瞻:“大清早就在救死扶傷。”
“别取笑了好嗎?”陳鵲故作鎮定,“你都看到了?”
“沒有取笑,是誠心贊美。我一擡頭,就見你蹲在這裡損耗自己,救助弱小。”
陳鵲心頭一輕,不用再思考要怎樣解釋了。
一股力量在體内竄動。她吸收了黃鼠狼越來越多的妖力,靈氣和妖力時常碰撞交融,胃裡翻江倒海的,頭也好暈。
顧瞻見陳鵲臉色不太好,問:“不舒服?”
陳鵲“嗯”一聲:“扶我一下?”
顧瞻抱住陳鵲,心裡暖暖的。要是以前,陳鵲會說“還好”,然後硬撐着,躲在某個角落裡自己消化。他想,陳鵲終于允許他走進那個兵荒馬亂的世界了,是好事。
陳鵲不覺得是好事。因為,顧瞻給了她一個公主抱。
“待遇太好了吧!”她的臉頰在發燙,“有點難為情。”
“這就好了?”顧瞻說,“咱們沒有觀衆,不用害羞。”
事實上,官舍的弟子見谷楓抱着黃雀大咧咧地從花壇一路走去房間,全都大眼瞪小眼。等到房門一開一關,一道結界突然升起,就更震驚。
陳鵲:“幹嘛設起結界?”
顧瞻:“好玩兒。”
陳鵲:“真有你的!會招來非議吧?”
如她所料,弟子們正在交頭接耳:
“他們要幹嘛?白日宣......”“淫”字說不出口。
“都還沒有成親,不合規矩。”
“掌門師伯知道嗎?......”
顧瞻:“你介意?”
陳鵲:“我倒是沒什麼所謂,主要是擔心毀了你的清譽。”
又一次聽到“我倒是沒什麼所謂”,顧瞻滿心疑惑,但見陳鵲閉上雙眼開始調息了,就換了個問題:“需要我幫忙嗎?此刻我的靈力相當充沛。”
陳鵲怕顧瞻發現端倪,說:“不用了,我自己來。”
“好吧。”顧瞻走去房外,守在門口。
半小時後,靈海終于恢複了平靜,陳鵲睜開眼睛。
她打開房門,見顧瞻坐在台階上翻書,便走過去,靠在他肩上。“看什麼呢?”
“看世人怎麼誇贊三相。”
“尊者他私底下是個怎麼樣的人?”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