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塵述渾身癱軟地躺着,放任他折騰,除去偶爾會呓語“很苦”、“難受”之類的話,倒算是乖順。
可當楚馳越要解他衣扣,幫他擦身散熱時,榻上的人卻蓦然按住了他的手。
楚馳越向上一看,江塵述本來燒成虛點的丹鳳眼,竟因他的動作短暫的清明幾分。
他在無聲的拒絕他。
他在說,不可以。
楚馳越沒有收手,他深吸一口氣,正色道:“江塵述,我是楚馳越,聽好....我隻脫你的外衣。”
得到他的許諾,江塵述懵懂地眨眼,這才松開手,卸了勁。
楚馳越用最快的速度脫掉他的衣物,撸起衣袖給他擦拭臉部、脖頸,擦到鎖骨處時,他小心地掀開江塵述的寝衣斜襟查看,和他猜想的一樣,即便燒到這種程度,江塵述還是沒流一滴汗。
我....我體寒,不大流汗。
想起救治冷妃那一晚兩人的對話,楚馳越心下的疑團又擴散了不少。
究竟是什麼體質,燒到體表溫度接近39°,還不出汗的?
江塵述病的迷糊,要在此時逼問,以他的手段,自是能問個明白。
但最終,楚馳越也沒施行腦袋裡那些癫狂的想法,他隻給江塵述喂了些水,便搬來一把椅子,在床邊坐了下來。
好在湯藥的藥性不錯,到後半夜,江塵述的燒逐漸退去,人也恍恍惚惚地醒了過來。
楚馳越靠在椅子裡假寐,他雙手交叉抱在胸前,一隻腳随性地搭在床邊,結實的腿、寬厚的脊背像嚴嚴實實的鐵網,圈住床榻上的人。
江塵述扶着床邊坐起來,鴉色的發絲洩了一身。
“咳....嗯咳!!咳——”就在他想繞過楚馳越拿水時,風猛的把門吹開一條縫隙,寒冷的夜風襲來,激的病中的人狂咳了幾聲,差點坐倒在男人懷裡。
這時一隻大手扶住他的腰,接着就是低沉的聲音:
“醒了怎麼不叫我?”
“咳....呃,我,看你在睡,不好打擾。”江塵述清淺的肌膚因高熱呈現出肉粉色,有屬于成年男性的魅惑,卻因舉止恪守自持,叫人難以生出冒犯的想法。
“要做什麼?”楚馳越問。
“渴.....要喝水。”
“躺好,我去拿。”把人安置到床上後,楚馳越拿來了茶壺。
喝下水後,江塵述嘶啞的嗓音好很多,他看向被吹開的門,輕聲說:
“下雪了。”
楚馳越起身到門口一瞧,果真見白霏霏的小雪從天灑落。
他把門關好,返回床邊,問榻上的人:“你怎麼知道?”
江塵述抿嘴淡笑:“下雪時,空氣裡的味道和平日不同。”
那是一種污水灌進鼻喉的濕膩感,是骨頭摔進爛泥裡的鹹腥,他垂下眼,在心裡默默補充道。
快來啊,把他的衣裳扒了,丢進河裡去.....
怪物,去撿吧!
就算他感覺不到冷熱,但赤腳站在冰凍的湖面上,還是覺出有血在口中滋生。
雪本是白色的,但年幼的他每一次和它相觸,都是血腥、痛苦又不堪的....
他咬了咬牙,極力把難堪的記憶從腦海趕出去,又張開燒幹涸的唇,笑問道:“也不知初雪在手裡融化是什麼滋味?”
楚馳越思考一會兒,回答他:“就像給嘴裡含進一口白糖,等它慢慢融化,舌頭都甜的發麻,不過雪是冰的發麻。”
“冰的發麻?”江塵述歪着頭重複他的話。
楚馳越直接拿起手邊的披風,沖門外走去:“你等着。”
“你做什麼去?”江塵述直起身問。
“老實等着。”男人背對他擺擺手,忽的消失不見。
江塵述隻好倚在床邊等他。
過了一刻鐘,楚馳越攜着冷氣跑進屋,站在床邊對他攤開右掌,笑的英氣飒爽。
“你跑出去采雪了?”看着男人手裡晶瑩剔透的雪花,再瞧他被風雪浸濕的臂膀,江塵述喉間一哽,心中百轉千回,全是柔情。
“拿着。”楚馳越把小雪堆塞給他,進而問:
“怎麼樣,什麼感覺?”
“唔、嗯....滑滑的,感覺不來涼。”江塵述非常誠實的回答。
“那再試試這個。”楚馳越早有準備,隻見他把另一隻捏着砂糖的手放到江塵述唇邊,道:“含進嘴裡。”
砂糖冒着冷氣,顯然是冰過的。
江塵述在男人興沖沖的黑目下,捧住他被凍紅的手,慢慢地舔了上去。
“江塵述.....你,”楚馳越頓時繃緊了雙臂和腹部,瞪大眼,吐息都變得艱難。
床邊有一面銅鏡,倒映出江塵述把臉埋在男人掌心吃糖的樣子,他舔的很輕,清冷的臉上也沒什麼表情,僅是淡淡的專注,和一點生澀,完全沒有在做親昵之事時的緊張和害羞。
但在楚馳越看不見的小角落,他的脖頸下方,寝衣之間,早就塗抹上一層均勻的紅色潤澤。
“江塵述.....夠,夠了。”男人骨節分明的手指收縮幾下,忍着手心的細癢說道。
“糖吃太多會齁嗓子。”楚馳越又補充。
江塵述抱住他差點被凍僵的手,往臉側貼了貼,而後慢慢放開。
“我喜歡吃甜的。”他兩眼亮晶晶的。
“你燒了太久,是該吃點甜的補充體力,再喝點水。”楚馳越把茶杯遞給他後,又坐回到椅子裡。
“楚大人也上來睡吧。”喝下水,靜谧半刻,江塵述忽然說。
“不行,嗬,我是說,不用。”楚馳越抓緊椅子扶手,艱難道:“我睡慣椅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