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真假假的網絡傳言間她成了撈男人被破轉到撈女人賽區的撈女楷模,被冠上‘強者從不抱怨環境和局勢,吃得苦中苦,撈得鼔又鼔’的威名。
而展甯成了‘終朝打雁反被雁啄了眼’的報應不爽的女海王。她們之間是狗咬狗,是為了更好的榜金主而苦心鑽研的演技,是可恥的笑話。
這些在蕭蕭和馮瑞奇在她們耳邊氣憤的吐槽的時候她和展甯都默契的選擇了無視,選擇了不去回應,不去讨論,不去煩惱,她們現在隻要有彼此就夠了。
她們選擇了回避,可其他人沒有辦法。比如展家人和張家人,他們都沒有辦法回避,沒辦法不去在意别人的議論和歧意的目光。
……
展媽進展甯病房的時候隻看到了獨自坐在沙發上的二女兒展盼,展甯和那個常駐這裡的張玉彎兩人都沒在。
“甯甯和她呢?”,展媽有些不願意提到張玉彎的名字。
“她帶着甯甯去做複健了,應該一會兒回來。”,展盼對張玉彎的态度從來都是不悲不喜的,經曆這些事,又看着她盡心盡力的陪伴照顧妹妹她心裡對這個女孩子終于有了認可。
聽到二女兒這麼說,展媽放下保溫桶,無聲的走到她旁邊坐下。想到剛剛碰到以往關系最好,一起打麻将,跳舞的王阿姨和她說話時那古怪的眼神和街坊鄰居背後瞟瞟瞄瞄的眼神與竊笑,她低着頭深深的歎了口氣。
她和丈夫都徹夜難眠,到今天的境地,他們不知道應該去怪誰了。想搬家躲開那些戳戳點點,可現在誰還不知道她家的事,不知道她女兒是個同性戀,還争風吃醋跳河尋死。
展盼看着媽媽低垂的眼神和日益衰頹的精神,她凝眉握住媽媽的手。
展媽轉頭看到女兒關切的擔憂的眼神,一掃愁容。笑了一下說:“沒事兒。”
展盼看着媽媽的眼睛說:“媽,甯甯的事你和爸怎麼打算的?”
聽到女兒的問題,展媽眼神一滞,沒有說出話來。因為她和丈夫沒讨論過這個問題,他們已經不知道應該怎麼做了。經曆這些肯定是不可能再逼展甯了,可要同意嗎?他們始終下不去這個決心,總覺得這樣的心軟做法是把女兒往火坑裡推。
看出了媽媽的心思,展盼說:“爸爸和大姐在給奶奶辦理出院吧?”
“嗯。他們在那邊給你奶奶收拾東西,下午出院。”
“媽,去奶奶那邊,咱們好好談談甯甯的事吧。她總有一天也要出院,咱們都要面對。”
展媽看着女兒,愣了一下,最後還是點點頭。
……
張玉彎扶着已經能顫顫巍巍慢慢走路的展甯回來的時候看到病房裡一個人也沒有還有些詫異,心裡總覺得古怪。但她沒說,隻扶着滿頭汗的展甯坐下,被她倒了一杯水喝,再用濕巾給她擦汗。
“你休息一會兒我再給你擦身體吧。”
展甯把水杯放在一旁,拉住張玉彎的手,說:“你别忙了,坐下吧。”
張玉彎聽話的坐下,換了一張濕巾給展甯擦脖子和鎖骨的汗,沒注意展甯看自己的眼神。
“我好幸福啊~”,展甯看着細細給自己擦汗的張玉彎小聲說。
“啊?”,張玉彎沒聽清。
展甯擡手輕輕把張玉彎抱進懷裡,頭靠在她的肩膀上,扭頭在她耳朵上親了一下。“我現在好幸福啊。有你,有家人,幸福得那麼不真實,真想一直住在這裡。”
張玉彎沒有說話,她隻是擡手,緊緊的回抱着展甯。她知道她們現在的不過是一時的安逸,這個醫院,這個病房就是她們的忘憂谷,隔絕了外界一切問題和矛盾争執。
而她們不可能永遠住在這裡,展甯總有一天要出院,她也總有一天要面對家人的暴風疾雨,她想象不到在網絡破天蓋地說她是同性戀人肉出她的種種的情況下,她家裡邊是什麼樣的狀況。
她躲不掉,她們也始終躲不掉的。
是的,沒有風到達不了的避風港。所以,該來的都會來。
幾個小時裡展甯的病房都隻有她和展甯,她和展甯一起躺在狹窄的病床上靠在一起睡了一個午覺,展甯把她抱在懷裡,她們像是都預知到什麼似的無聲的汲取着最後的安穩。
一直到下午快五點,病房門突然打開。門口有序的走進來展家所有人,包括坐在輪椅上的展奶奶。
張玉彎一下從床上起來,穿上鞋。肅然的看着對面的展家所有人,像法庭上被捕的被告般望着即将宣讀罪名的法官。
病床的展甯看着消失幾個小時,又突然全部出現的家人,也意識到了什麼即将來臨。
“媽……爸……奶奶……”,展甯看着對面家人,挨個輕叫着,更像是一種恭順的祈求。
展爸看着被明顯吓到的女兒,歎了一口氣,眼神軟了下來。說:“甯甯,你的事我們剛剛商量了一下。”
展甯和張玉彎同時吸了一口氣……
展媽看着對面如驚弓之鳥般的兩人,說:“你二姐這段時間也沒少給我們說你的這種情況……我們現在也知道,這不能怨你,是我和你爸沒能給你完整……”
聽到媽媽把錯怪到他們身上,展甯急了。“不是的媽,不是你和爸爸……”
“你别急,先聽我們說吧。”,展媽看了一眼站在女兒一旁低垂着眼的張玉彎,繼續說道:“你的事我們不幹預了……”
張玉彎不敢置信的擡眼看着對面的展家人,仿佛是幻聽。可還不等她高興,就聽展媽又說話了。
“但是現在什麼狀況你應該清楚,人言可畏,那會影響你的生活,你的工作和未來,一家人都是一榮俱榮的。所以……”
展媽停頓了一下,沒有把後面的話說出口,因為她知道女兒肯定不會同意,至少按照女兒之前的個性聽到那樣的要求是絕對會掀桌子的。
經曆最近的變故讓她自己尖銳的個性也收斂了很多,最近她們母女的關系又回到了最初最溫馨和諧的時候,她也不想破壞。
展奶奶見媳婦兒不忍說,她接過來,歎了一口老氣,用蒼老得帶着枯敗的聲音說道:“甯甯呀,我從看着你在我懷裡拱着那麼點大的身體叫我阿嫲開始到現如今長大到這樣,是有自己想法和主意的大人,阿嫲我真的為我的甯甯高興。”
“但是阿嫲年紀太大了,活不了多久了。阿嫲一直都希望有一個像甯甯你這樣,活潑精靈的孩子叫我太嫲。也希望甯甯在阿嫲這個年紀的時候也能有人叫你阿嫲,在你膝下承歡,然後讓你想起我這個那時候已經化塵土的老阿嫲。”
阿嫲是展甯小時候對奶奶稱呼,是越城人對奶奶的正統稱呼。後來随着年紀長大,學校普及普通話,阿嫲漸漸就被奶奶替代了。
展甯聽着奶奶這麼說已經哽咽得紅了眼圈兒,她明白她的阿嫲要說的意思。她對不起對面的每一個人,但她開不了口。
“甯甯啊,阿嫲同意了,隻要你先找個人結婚,無論是試管也好,還是其他也好,你先生個孩子,以後你要離婚和她在一起也好,要和其他什麼人在一起也行,我們都不阻攔你了,不會太長時間的……”
……
夜晚,展家所有人在展甯請求下離開了,無燈的病房裡,展甯側身,緊緊的抱住和她躺在一起張玉彎。
她們都睜着眼睛,都沒有說話,連呼吸都不可聞,隻感受着對方平靜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