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裡斯咧了咧嘴,想要笑,卻始終沒能自如地笑出來。
“看到了嗎?”
西塞爾的聲音再度傳來,他再次閉了閉眼,随後便沉穩點頭說道,“記下來了。”
“……好。”
這回他終于看到西塞爾将兩眼轉向了自己,同時嘴角微翹,露出了一個滿意的笑容。
“那接下來,就換我了。”
換……我?他打算怎麼辦?
特裡斯不由得好奇地猜測起來,但表面上,他隻順從地點點頭,答了一聲好。
好……
話音剛落,他便又一次地聽到了那個聲音。
——噌。
一枚圓環狀的物品,在他左手拇指指尖擦過食指指腹彈起的瞬間,開始打着轉地向上高飛,而随着它的上升,周圍凝固的圖景如同沙堡一般紛紛坍塌瓦解,那個污染的怪物,在聽到聲音的一刹就将視線轉了過來,而眼見着戒指出現在半空,它開始咆哮,開始釋放所有纏繞的氣息,最終在戒指向特裡斯左手手心回落的那一刻,化身成了一隻四足的野獸模樣,氣勢洶洶地撲了過來,它打算将那枚戒指和那個人一起吞入腹中!
啪。
鑲嵌着寶石的金戒指,身披最後一點殘陽光輝,最終在手心安穩落定,随後,特裡斯就看到“自己”擡起左手伸出食指,在鼻梁處做出了一個輕推的動作。
黑霧環繞的野獸,早已在距他五步之遙處高高躍起,再度變化為了大片厚重的黑雲,似要将他前後左右所有空間收納其中,而淡然目視其瞬間發生的青年,在放下左手的那一刻,卻沒選擇轉身逃跑,反而擡起手臂掩上臉孔直接撲在了地上!
他不想活了嗎?
任誰看到這樣的場景都會按耐不住驚呼,就連那污染亦不禁狂喜地将自己龐大的身軀迅速壓了下來,但這時隻見那青年左手向着空氣猛地一抓,一把灰白的棍狀物,随即被他從虛空之中抽了出來!西塞爾取出了什麼?特裡斯急忙定神想去看清,然而在他視線明晰的那一刻,那把長杖,就已被兩手握緊,深深刺入到了黑霧的内部。
一滴,兩滴,三滴。
帶着腥臭味的血水,很快順着長杖緩慢滴落在了“特裡斯”沒有任何情緒的臉上,他下意識地閉了閉眼,結果卻驚訝發現,視線并未因此而模糊,就好像他的兩眼與那血水還間隔了一層。
“「bernunhat」”
緊接着,他就感覺到自己的雙唇輕輕一動,對着長杖,或是對着那傷口,甚至有可能直接對着那污染物,緩緩吐出了一個陌生的單詞。
仿佛某種呢喃低語,卻意外地沉重而充滿力量。
嘶——
話音落定的瞬間,眼前的黑霧,血肉,仿佛被那手杖燙傷了一般,紛紛向四周逃離,視野中心,或說那個怪物的身上,很快出現了一條通道,通道的這頭是“特裡斯”冷漠的眼神,是他緊握着手杖的右手,而另一頭,則是那蛇形手杖的尾部,以及被那尾部恰好壓上了中心的黃金十字。
沒被血肉遮掩阻擋,那把金十字,這下完全地映入了特裡斯的眼中,但那樣的凝視并未能持續多久,實際僅下一秒,那把金十字就輕輕一晃,失去依附般從污染物的體内掉了下來。
哐當——
而随着金十字的落地,那一大團漆黑的污染,竟直接如同煙雲一般消散了,失去了聚合物的肉塊及骨頭,則啪嗒啪嗒地散落在了地上。
結、結束……了?
感覺到邪惡氣息的逐漸散去,特裡斯躺在地上,躺在一片黏糊糊的血肉之間,四肢大張地呆望着終于交由月神統治的夜空許久,才忽然回想起,在他,或者說西塞爾,将那把手杖捅入怪物體内的刹那,太陽就從地平線上消失了。
也就是說,他們成功搶在了最後一刻?
“雖然也可以向月神祈禱,但這是太陽的地盤,應該很難得到回應吧……”
回歸虛幻的幽靈形态的西塞爾坐在他的身旁,一手橫抓着那把蛇形手杖,一手習慣性地推了推眼鏡,頗覺頭疼似的感慨道,“信仰單一神的地區就是這麼麻煩。”
“……你、你你你把事情解決了?!”
動動手指晃晃兩腳,确認自己已經重新拿回了身體的掌控權後,特裡斯立即一個坐起,扭過頭激動大吼道,他聽明白了對方的解釋,可他覺得那事完全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他們!把那個污染産生的怪物解決了!!
“嗯……”
“太厲害了!!”
剛聽到對方回應一聲,他便兩手撐地,湊近了一步興奮說道,“不需要聖水,不需要祈禱,甚至不需要半神的贈予,你、你就把它解決掉了!”
“……誰說我不用半神贈物?”
西塞爾見狀卻眉頭一皺,回避似的向後躲了躲,“這把手杖不就是?”
呃、哦!對了,還有那把手杖!
“真厲害啊——!”特裡斯随即将視線轉向了那把竟同樣沒沾染一點血污的灰白手杖,由衷感慨道,“就算都是半神贈物——不,它看上去比那神賜的金十字都高級多了!”
不但能淨化那個金十字上的詛咒,自身還沒受到一點污染,那可不高級許多?
“所以我建議你不要賣了它。”西塞爾輕輕咳嗽了一聲,“你想要外出旅行,總會遇到其他類似的事件,可以把它作為一件防身的工具。”
嗯!是個不錯的主意!
特裡斯小雞啄米似的一陣點頭,但僅是一刹,他就悲傷地反應過來,“但錢怎麼辦?”
沒有旅費,還談什麼外出旅行?
“而且那不是老文斯汀的東西嗎?”
萬一哪天老文斯汀還魂找來怎麼辦?
“……”
西塞爾面無表情地沉默了好一會,或從他實則複雜多變的眼神判斷,斟酌了好一會,才捏着手杖一端,點了點不遠處已被特裡斯完全遺忘了的那枚金十字,無奈說道,“錢在這裡。”
“……”
這回輪到特裡斯瞪着眼沉默了,原來他是真想我賣了它啊!
“它現在隻是一個普通的金制物了。”
西塞爾表情奇怪地看着他,好像完全不理解他為什麼會在此事上猶豫,“如果你擔心外形,那我可以幫你做個僞裝,但你需要趕緊拿錢走人,因為那維持不了多久。”
雖然……的确……
特裡斯無力地看向那枚已經既無白光也沒黑霧的金制十字,隻想好好問一句他到底和那十字有什麼仇怨,就這麼希望自己賣了它?
“你不是需要旅費離開這裡?”
結果西塞爾揚揚眉毛,沒有絲毫猶豫地回答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