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
面對着眼神清澈神情坦然的西塞爾,特裡斯抽了好一會嘴角,最終還是無可奈何地應下了,并費勁起身,一步步走到十字架前,将它撿了起來。
“順便一提,”這時隻聽西塞爾語氣輕松地補充,“這把手杖并不算是他的,不過偶然得到,所以你拿着,也就是換個主人的問題。”
也就是完全不用擔心老文斯汀複活索取啊。
特裡斯感覺自己臉上的肌肉都開始抽動了。
“好吧……”他轉過頭,歎了口氣,攤開手由衷道,“希望我能夠使喚得動它,畢竟你知道,我甚至不是個聆聽者。”
“那不是随便找個神靈信仰一下的事嗎?”西塞爾随即疑惑反問。
“……”
能那麼随便嗎?!特裡斯強忍着沒有大喊出聲,努力好聲好氣解釋,“那、那也需要好好挑選一番吧,比如太陽教會,我是絕對不會去的!”
“的确。”西塞爾認同地點了點頭。
雖然并不覺得對方不願加入的原因與自己一緻,他還是稍稍感覺輕松地呼出了一口氣。
“聽說法蘭登堡有好幾個神靈信仰,你到時可以好好看看。”沒想到對方繼續認真地安排道,“而且你最好去學學古西德語或者高地西德語,不然口頭附加規則,也可以簡單理解為咒語的效果會弱很多。”
口頭附加規則……咒語?
特裡斯愣了愣,忽地想起了先前聽到的那兩個不知含義,仿佛呢喃的詞句,原來那都是出自他口嗎?和他平時說話的感覺不太一樣啊。
“你之前念的那兩個,嗯,咒語,是什麼意思?”他忍不住好奇反問。
“第一個是「舊夢不再」”西塞爾狡黠地笑了笑,并未掩飾地解釋,“不過那一整個夢境實際都是那枚戒指附帶的能力,我隻是借來用用罷。”
對了,那枚戒指當時是被他帶着。
特裡斯頓時恍然,也就是說,他當時是使用了戒指的力量,給自己來了一場選擇錯誤導緻處理失敗的噩夢?不過看上去連那個怪物都受到了影響啊,後來直接選擇異化,而沒再附着于傑克身上了。
唔,不過更重要的是,原來那枚戒指還是有着神贈的能力在……嗎?
特裡斯下意識地看了看手裡的金十字。
“你需要錢,就不用考慮它的能力了。”西塞爾的說明随即悠悠響起,“而且你不是它的信徒,也用不出它的力量。”
“哦……”特裡斯不免感覺有些遺憾,但一想自己連個聆聽者都不是,遺憾這有什麼用?很快又振作起來,好奇追問,“所以那個污染化成的怪物,想要那枚戒指,也是圖謀其中的能力?”
“它吃掉了那枚戒指的污染,自然也就得到那個能力了。”西塞爾輕笑了一聲,“隻是作為,唔,老文斯汀屍骸的異變,本能地想要把神賜予他的物件奪回來吧。”
“這樣啊……”想到那個怪物居然把金十字放在一般人心髒所在的位置,特裡斯又不禁感慨萬千。
“那個血肉構成應該是另一枚戒指的能力,但我不知道它去哪裡了,或許已經和肉塊融為一體了吧。”西塞爾揉揉額角,半閉着眼邊想邊說,“其實是個不錯的能力,當然也十分危險就是了。”
“……你想搞個肉身出來?”特裡斯一聽他說這話,立即敏銳地意識到,他是幽靈,再搞個肉身,不就等于複活了嗎?那是仍駐足于世的幽靈們一貫會有的想法吧!
“那倒不是。”西塞爾又笑了一聲,擡頭看向他,繼續笑意盈盈地說道,“而且你的身體挺好用的,我何必再去冒其他風險?”
呃。
特裡斯被他頗為贊賞的眼神吓得一哆嗦,趕忙抱着胳膊退後兩步強調道:“……隻有這一次!”
“放心,沒有你的允許,我不會擅自使用你身體的,這是規則。”西塞爾好笑似的搖了搖頭,一邊解釋,一邊從地上站起,随手拂了拂衣擺,随後便稍稍擡高了話音安排說道,“好了好了,閑談結束,你先把那些血肉都鏟回棺材裡去,然後把土填好,這樣你另外那個朋友一家也能安息。”
拉蒙果然……
特裡斯頓時神色一黯。
但是……但是啊。
視線掃過潑灑了一地的血肉,他的神色愈發陰郁,擡頭見對方交代完畢後竟就悠悠閑閑背對自己走掉了,更是差點一口氣沒上來。
“幫我忙啊混蛋!!”他立即跳腳大喊道,原來他讓自己拿着鏟子就這目的?!
“我隻是個幽靈……”
黑發的人影擺了擺手,回應的話音仿佛一陣一陣在特裡斯耳邊打着轉兒掠過的微風,“而且我需要安撫一下你那位暈過去的好朋友……”
“喂!喂!!不準拿傑克當擋箭牌!……不對,趕緊把他弄起來幫忙啊混蛋———!”
近乎廢棄的墓園,似為歡迎難得的訪客一般忽于四周奏起陣陣沙響,不過随着夜風很快的離去,墓園很快回歸了平靜,仿佛什麼也沒有發生。
待到第二天清晨,太陽教會的兩位旅行者匆匆趕到廢棄墓園時,特裡斯和西塞爾,已經安穩坐上了離開的火車。
為了不讓和幽靈說話的自己在别人眼裡顯得太過奇怪,特裡斯财大氣粗地買下了一整個包廂的車票,當然他能這麼做的原因,還是因為那個暫時變化了外形的金十字居然賣出了一個高價。
“……隻是一個破爛金碗,不至于讓他那麼興奮吧。”回想集市中那位遮遮掩掩,但又急不可待與自己交易的商人,特裡斯完全掩飾不住好奇,當即彎腰湊近對面正坐着翻動着手中報紙的人影低聲問道,“你到底用了什麼手段?”
“噩夢。”西塞爾漫不經心回道,“隻是給他編織了一個發一筆橫财,結果不停遇上倒黴事的噩夢,再切掉後面一部分罷了。”
……噩夢還能這麼用??
特裡斯再一次地感覺到了自己知識的匮乏,但從對方回答中聽出了一個細節的他很快又振奮地低聲詢問,“所以那枚戒指你還帶着?”
“上火車時扔掉了。”沒想到對方依舊大大方方地回答,“知道了能力就夠了,我不想帶那麼多東西。”
你不想要可以給我啊!特裡斯差點脫口而出,就算不關心能力,那好歹也是枚金制的戒指不是?雖然用金十字換來了車票和一點餘錢,但後續的花費怎麼辦?啊,對對,還有學那些什麼西德語的事,沒錢上哪兒學去?
對于之後的事,西塞爾倒是一點意見建議都沒有,用他自己的話說,就是他也不知道。
“我隻是個鄉下幽靈……”對于特裡斯的煩惱,他隻是故作無奈地強調說道。
……行吧,那就走一步看一步吧。
特裡斯隻得長歎一口氣,重重靠回了椅背。
如同史前巨獸般的蒸汽火車吐着火星呼着濃煙,轟隆轟隆地掠過了一片又一片的田野,他歪着腦袋定定看着窗外,看着數次夢見的場景,心緒卻始終起伏不定。
離開早晨的集市,他們就馬不停蹄地趕到了車站,自己本還考慮離開前去拉蒙和老文斯汀的墓地獻一束花,但在路口遠遠見到那兩位陌生神職者提着一個黑色手提箱疾步走出教堂後,他就立即放棄了那個打算。
他可不想……遭受審問。
對于如何表達整個故事來龍去脈,他和西塞爾認真讨論了一夜,傑克的記憶沒有辦法完全重塑,而拉蒙的死亡不可逆轉,當然也就不能把他倆徹底排除在外,所以思來想去,特裡斯的“結局”或許同為死亡更好,不過對于傑克,要如何安排他接受這一編造的結局,又是另一件難事了。
“……直接讓他暈過去,什麼事都不知道不好嗎?”西塞爾揉着眉心建議道,燭光下映照的蒼白面容已顯得有些疲憊,“或許他們在察覺到目标消亡之後就不會再關心這事了,畢竟普普通通地尋找一個失蹤者,并不在他們的工作範圍。”
如果隻是找人,那就是警員們的工作了,
特裡斯倒不怕警員找過來,不過更有可能的,是他們根本不會多用心的尋找吧。
“所以傑克大概隻能接受他的兩個好朋友雙雙失蹤的事實了?”他苦笑着搖搖頭,兩手捂臉,用力地揉了揉,悶聲悶氣說道,“這可不是我認真計劃,希望得到的結局啊……”
在最初的計劃裡,傑克和拉蒙,應該會來為他送行的。
“……”
西塞爾沉默了一陣,随後,忽移開視線看向了黑暗的房間角落,同時念詩一般輕聲歎道:“命運,你永遠沒辦法精确地把握它。”
那算是在安慰我嗎?
不過被一個幽靈安慰,總覺得哪裡怪怪的。
特裡斯想着想着,最終還是微微揚起了嘴角。
命運嗎……他故作不經意地瞥了似乎真在專心看着報紙的西塞爾幾眼,忽又按耐不住感慨,自己沒計劃到傑克他們不能來送自己,但也沒預想到自己會多一個旅伴……倒也算有失有得了。
雖說他并不知道這幽靈到底什麼來曆,按照對方的解釋,是他遠比老文斯汀死去的時間長久,所以很多事情也記不清了
“外出走走,說不定就能想起來什麼吧。”
對方當時是這麼說的。
嗯……對自己而言,似乎也不是一件壞事,平時可以聊聊天說說話,遇到問題可以咨詢咨詢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