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她最近就出現在神的花園中。”
而恰在此時,保利終于講到了最重要的一部分。
“離醫院不遠,甚至可以說出門就到,但那花園非常大,而且也有着各種各樣的古怪,比較常見的反應是待久以後開始頭暈惡心,出現幻覺之類,需要快速退回來,如果情況實在危急,就需要馬上脫離夢境。”
“我會在外面看着你們的。”莉塔補充,“一旦發現你們的精神出現了極大波動就會把你們叫醒。”
“沒錯沒錯,感謝女神!莉塔來了,我們就可以進那花園看看了。”保利咧嘴笑了,并不住點頭。
……所以他剛才一個人時根本沒去看吧。
特裡斯剛忍不住腹诽,就聽西塞爾也補充交代:“所以你要盡量保持冷靜,不要害我被強行拽出來。”
什麼?特裡斯眨了眨眼,我?
“我不是說了嗎?你在外面,所以她看到的精神狀态是你自己的精神狀态。”西塞爾頓了頓,看向插着腰,再三叮囑對方務必注意安全的莉塔,和老老實實垂頭聽着的保利,簡略說道,“一會你就知道了。”
準備完畢,保利就一個箭步沖到了空置的病床前,顯然打算舒舒服服地躺平入夢,西塞爾環視一周,則是随意拉來一張椅子,走到角落,靠牆坐了下來。
“這樣沒問題嗎?”
雖說熟練的黑夜信徒站着閉閉眼也能進入夢中,可對方畢竟不是,莉塔不免關心,西塞爾搖了搖頭,隻微笑着說了聲接下來就拜托你了,接着便将右手蓋上左手,扶着手杖頂端,歪歪身子腦袋靠牆,找了一個相對舒服的姿勢,閉上了兩眼。
根據往日狀況,他應該會念叨一句咒語什麼的,對高地西德語已有些了解的特裡斯剛好奇地豎起耳朵想要細聽,卻不料視野忽地模糊轉暗,那一種西塞爾退出之後,身體回歸的感覺瞬間如同潮水自四面八方湧來,他趕緊閉上眼等待接收,可再次令他沒有想到的是,那種感覺随後便如被什麼硬生生攔下了一般,隻緊密環繞在周圍,始終沒有繼續靠近,自己能夠感覺到頭邊肩頭抵着的牆面,能感覺到屁股下硬邦邦的木椅,能感覺到左手右手,及其下壓着的手杖,但那感覺,卻有一絲奇異的虛幻感。
發生了什麼……?
小心翼翼将眼睛睜開一條縫,視野也比預想寬大許多,隻是其周圍不知何故,多了一圈模糊的水波,而就在那一圈不住晃動的水波的包圍之中,他看到了莉塔走到遠處的椅上坐下,看到了床上的保利,原本搭在小腹上的手慢慢滑下,直至最後掉到了身旁,再往後,他就看到了另一張病床之上,周身被死一般的黑霧團團籠罩的M女士,即便昏昏睡去,她的臉上也沒有一點安逸神情。
對了,我想要……幫助她。
特裡斯的心中,忽有一團火苗猛烈地竄了起來,他模模糊糊地想着,同時将眼睛緊緊一閉。
我的任務是……西塞爾給我的任務,是進入她的夢中,将她的夢境記錄下來。
周圍湧動的,沉重但真實的氣息瞬間消散了,眼底似也有不同尋常的微光探入,感覺自身變得輕盈許多的特裡斯緩緩睜開了眼,此時映入眼簾,依舊是醫院的病房,然而寬敞且明亮,陽光自一排排長窗毫無阻礙地飄入室内,落在了一張張幹淨整潔的白色病床上。
自己倒還在角落的椅子上坐着,房間中卻已沒有了那三人的影子,看到手杖依舊陪伴着自己,特裡斯頓時松了一口氣,一邊疑惑,所以這是M女士的夢境……?一邊起身,小心向前走了兩步。
空蕩蕩的白色房間沒有任何變化,仿佛他此時所處的隻是現實世界中一間普普通通的病房。
但自己來時的那間病房是什麼樣,眼下可還記得清清楚楚,根本不是這樣的……特裡斯一邊觀察,一邊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了漢森醫生診所内那間狹小的病房。
雖說腦海之中順利勾勒出了熟悉的畫面,可緊接着,視線忽又開始變得模糊昏暗,沉重的感覺再度自四面八方湧來,敏銳意識到這恐怕會使自己立即回歸現實,特裡斯當即發出了拒絕的指令,并睜大眼努力看向了尚存眼前的明亮的房間。
注意力的回歸,果然使那拉扯停了下來,視線亦在風平浪靜之中逐漸恢複了清明。
看來還不能多想現實的事啊!
特裡斯長舒了一口氣,開始總結經驗教訓。
首先就是不能把太多精力放在對現實的回想上,因為那會引發現實世界拉拽自己。
其次是根據他方才匆忙一瞥,自己回想的漢森診所的場景不但是真實的,似乎也是實時的,他能看到莉塔正翻看筆記,所以存不存在一種可能,那就是隻要不那樣全神貫注,就不會引起那邊世界的拉拽行為?
于是在緊盯着當下屋内景緻的空餘,他開始嘗試回想方才所見,莉塔翻看筆記的模樣。
一個擁有一頭明豔橙發,身着長裙長靴的女子身影随即被淺淺勾勒了出來,她翹着一條腿,坐在一張簡陋的木椅上,膝頭攤着一本筆記,似乎正在仔細閱讀其上内容。
所以應該的确是實時,她剛才還在翻找着什麼,而現在已經順利找到了……特裡斯一面欣慰總結,一面迅速将注意力從她具體在看什麼内容上拉了回來,現在倒是一切太平,可他若繼續深究,情況可就說不定了。
……好的,那以後就這樣,保持冷靜,注意分寸!
他吐着氣,認真整理好了思緒,壓力減輕不少同時,也終于又生出了一絲難耐的喜意。
特裡斯·科爾的冒險之旅馬上就要開始了!
他将手中極富安全感的灰白蛇杖舉到了眼前,滿心激動地輕聲說道:“這回是我倆一路了,好好合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