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她們自己的,來源于智慧女神的,也是她熟悉的賜予物,也不怎麼信任……嗎?
特裡斯在心底微微皺起了眉。
經過西塞爾提醒他才留意到,莉塔,竟然沒有攜帶任何具有專門功能的神奇道具,連呼喚意識時所用的聖典都是從這家中取來的通用版本。
莫非……是過去哪件神奇道具給她留下了陰影?
他不禁猜測。
“不要擔心,莉塔女士。”
面前的青年神色平和,就好像料到了她會有如此反應一般,既沒有感到震驚或措手不及,也沒有流露半分好奇詢問背後原因的意思。
“它是那件被稱作「睡眠療法」的半神贈物本尊。”
他依舊舉着那根針管,端坐着未動,溫言軟語解釋,“正是因為全知的女神将這件道具借予了我,我才敢提出這方案,而且祂還附加了一個條件,那就是這件神靈的贈予物,必須由自己最虔誠的信徒來使用,所以我才會特地與你商量這事。”
“……”
莉塔微微瞪大了眼。
灰藍眼眸的青年神色如此平靜而誠懇,全然不像在說着焦慮之下現場編造的假話,可……女神應該知道自己并不喜歡使用神奇道具……
“太陽教會那邊也有這個說法吧?”
他并未執着于反複說服,看出莉塔的遲疑之後,便扭頭向林恩詢問,“想要攜帶半神贈物及以上級别的道具前往怪異事件現場,需要經過教會的同意?”
“嗯?”被點到名字的林恩擡起頭眨了眨眼,見并不是喊自己讨論計劃本身,便又低下了頭,重新看回右手的傷勢,随意回道:“是哦,所以比起半神贈物之類的高級玩意,其實我更喜歡那些能随取随用的道具。”
……沒錯,在智慧的教會,借用那樣級别的道具,也需要一定的許可。
莉塔閉了閉眼,感覺心中某樣一直堅持的東西發生了動搖,但那樣的動搖,就仿佛搖晃的大鐘發出沉重的回響,令她陷入了另一種無言的痛苦。
“所以……”她嘴唇輕顫着,虛弱的,艱難說道,“所以女神是……早就預料到了,我的……”
文斯汀早就攜帶了那件道具,也就是說女神早就知道她的祈禱不會起到任何作用——
“不不,請原諒我剛才錯誤的用詞。”
沒想到這時,面容平靜的青年反而秀眉一蹙,搖搖頭焦急解釋說道,“我想說的其實是,将半神贈物借來現場。”
“……什麼?”
莉塔有些恍惚,這是……說的什麼?
“我的意思是,這件道具是我剛才走投無路——實在想不出辦法,向女神祈禱,才臨時獲得的。”
青年面帶十足歉意地看着她,再度擡手,将那件女神的贈予物舉到了她的面前,幾近透明的針管一塵不染,既像在說明着自己先前确在原處,又好像一顆純淨無瑕的真心。
“他可以證明。”
與自己對上視線,他便笑了起來,向另一人擠擠單眼努了努嘴。
……也太麻煩了吧!就為了哄她用那道具!
對于必須神職者才能使用半神贈物,林恩倒能表示充分理解,但那并不妨礙他認為這麻煩極了。
原來那隻棕色手套有隔空抓取的作用?或者本身就是那針管配套的傳送道具?
他若有所思地想着,一邊興趣缺缺,又已有些不耐煩地附和道:“我能證明他先前身上沒這玩意,他能把它塞哪兒?何況有的話,你們家這個級别的道具,你總不可能一點感知都沒有。”
“……”
也、也許他用了某種隐藏的手段……?
林恩說的确有道理,莉塔抿着嘴,勉強堅持了一下,但最終還是放開了緊握長裙的兩手,猶豫着小聲詢問:“那、那你的意思……它真的能讓艾娜完好無損地,安全地回來……?”
“它可是半神贈物。”
特裡斯笑道,“就算隻沾染了一部分神的光輝,但也畢竟是神力附着的道具,更何況女神允許了它的到來,它一定可以,将艾娜安全帶回來的。”
啊,半神贈物……
其實在她這一層級,即便隻是半神贈物,都已是十分貴重的存在了,也是,她所能掌握的極限。
雖然她發自内心呼喚女神的幫助,但神賜物或神的直接降臨,對現在的她而言根本沒法負擔,甚至同樣會陷入瀕死的危機,所以事實上,如果女神真的伸出了援手,也就隻有半神贈物才能……
莉塔恍恍惚惚地想,心中一時感慨萬千。
使用多了由半神贈物影響的臨時道具,反而對它失去了一些尊重,認為它隻是一件傳播神靈力量的工具罷了,但事實上,它擁有比尋常道具更多的神力,更高的活性,在各類怪異事件中也不總是應用完全相同的解決方案,所有的……所謂使用方法,隻是保管者們在一定範圍内總結歸納出來的,隻為了方便他人理解罷。
而且它……
此時現身的它,還是收到了神的委派……
“……抱歉。”
莉塔揉了揉眼,眼眶内無形之中積蓄的淚水,這個時候,反倒太過于沉重了。
“好吧,如果這是……女神的指示。”
她吸了吸鼻子閉了閉眼,兩手放回膝頭,挺腰坐直,努力使自己回歸端莊的自然狀态。
“我願意……願意來使用它。”
好耶!!
林恩再高興不過了,差點沒從地上直接跳起來,他強忍着愉快笑意,迅速轉向特裡斯問:“所以整個計劃是什麼來着?”
“好吧好吧,我再說一遍……”
解決了!特裡斯内心長舒一口氣,表面上長歎了一口氣,視線掃過周圍,掃過聚精會神的林恩,重打精神的莉塔,知道自己提不出主意想不出辦法,隻能努力打下手的巴頓,以及遠處,仍在咬牙堅持的詹姆,重新擺正了臉孔,嚴肅安排道。
首先,需要詹姆制造一個能讓那本筆記行動緩下來的時機。
意思不會是讓我放血吧?
同樣疲憊不堪的黑夜信徒聽罷,下意識便苦笑着想,但無論如何,終于等到一絲黎明曙光的他,還是稍稍放下了心。
同伴讨論之時,他一刻也沒停下書寫,但那并不代表他沒有在進行思考,事實上他很快就發現,如果重複書寫一樣的文字,筆記會以極快的速度熟練将其擦去,但換作陌生而相對複雜的詞句,它的速度便會有所放緩。
隻是他現在手痛得厲害,書寫的速度越來越慢,極度的緊張及焦慮之中,腦海能夠浮現的複雜詞彙也并不多。
但他聽到了文斯汀的安排,那就像深淵洞窟上方落下的一道光線,使他無論如何,都想要最後努力一把。
“試試……這個怎樣?”
忍受着滿手劃傷的痛苦,頂着前額遍布的汗珠,他絞盡腦汁,終于想到了一個來自專業課上的極長的單詞,當初正是因為它的長度,他才頗覺有趣地記下了它。
于是想起的瞬間,他就馬不停蹄書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