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對方忽地打斷了她,一邊從死去的女傭胸口抓起什麼,一邊問:“這是什麼,你知道嗎?”
……什麼?
瑪麗定了定神,将注意力轉到了主人的手上,那隻五指修長,平日看上去賞心悅目的手上,此時覆了一層手套,正抓着一件金屬的吊飾,不同于女性喜歡的裝飾物,它沒有繁複的花紋及寶石點綴,隻有直線與曲線,像是一些符号的組合。
“……聖徽?”
身為虔誠信徒的瑪麗條件反射回應,當然那标記的結構形狀與智慧女神的聖徽相距甚遠,隻是符号及金屬的搭配,讓人不免産生聯想。
“哪個教會?哪位神靈?”
她年輕的雇主眉一挑,即刻警惕反問。
“呃、啊!”瑪麗瞬間反應過來,她的主人,懷疑馬琳的死和她加入的某個教會有關!
那也許确實是一枚聖徽,但顯然并非來自主人知道的教會,雖然即便是書社也不曾幹預過他人信仰,但信仰未知,始終是一件令人不安的事。
“我、我不清楚……”于是她連忙搖頭,表示自己并不了解馬琳平日所信,既沒聽她提起,也未曾見她邀請誰人參與哪個教會的活動。
事實上,她連馬琳極有可能是被某個未知信仰害死的都不敢相信,但她的主人,似乎對此很是懷疑。
主人受過良好教育,會識字能讀報,對于神秘學也有所研究,可比她們懂得太多,她從書社帶回的來自教會的意見建議,他總能分析出一些更深層的因素,從而購進聖物,做更完善的準備,隻是最近他總在不停念叨,這座城市不再安全了。
不安全具體指的什麼,主人沒有明說,但曾耳聞一些足以稱之為恐怖故事的新聞的瑪麗當即惴惴不安地想,難道……這是一起□□殺人的事件?那、那可太吓人了!可憐的馬琳,她得要做些什麼,比如……比如和教會的人商量商量……
“我記得,馬琳小姐在城裡沒有别的親人吧。”
她的主人此時卻突然詢問,瑪麗愣了愣,忙點頭答:“她、她是個孤兒……”
“原來如此。”對方歎氣一般說,“難怪她對你那麼依賴,經常和我說起你的好。”
依賴……瑪麗不免動容,也忍不住歎起了氣,馬琳确實很依賴她,任何事都願意與她分享,但信仰的事也确實從未聽她提起……所以她着實不太相信可憐的馬琳會與哪個來路不明的宗教有關。
“你确定,她沒和說你說過任何信仰相關的事?”
恰逢主人問起,斟酌片刻後,她點點頭肯定答:“雖然不清楚這枚标記是怎麼回事……但、但我認為,她本人确實沒信仰其他來路不明的神靈。”
“……”
視野中心,依舊一身正裝的男子一時無語,隻再度低頭,翻看起那枚吊飾,而瑪麗見主人并未直接表達反對意見,想起什麼,趕忙補充:“非要說的話,前天她似乎和我感慨了一句,智慧的教會看上去不大像其他教會那麼嚴肅,我打趣反問她要不要和我一起,但她還是拒絕了……說自己還沒有考慮好這事。”
“既然她本人這麼說,那就不能将這事簡單粗暴定性為□□相關事件了……”隻聽對方喃喃說道,手一翻,将吊飾整個收回手中,瑪麗自然高興他得出這一結論,雖然從馬琳身上找到了一枚可疑的吊墜,但那并不意味馬琳就是一名□□徒。
她剛剛露出舒心的笑容,就見主人擡起臉看了過來,神情肅穆地低聲說道:“這件事,我會安排人背後調查,你暫時不要和外面任何人提起,免得害她背上什麼莫須有的罵名。”
“當然,當然!”
瑪麗心頭一暖,當即發誓道。
—
差人将蹊跷死去的女傭的屍體搬至地下室後,房屋的主人回到了仍有燭光點綴的餐廳,脫下外衣挂起,将手套摘下疊好,随後,他才坐回自己位置,從容拿起刀叉,準備繼續享用晚宴。
“……嘿。”
明顯被無視的,抱着胳膊懶洋洋坐在長方餐桌一側的另一男子隻得揚揚下巴,主動開口道:“所以你那邊,結果怎樣?”
相較于主人衣裝的正式,他的打扮随意很多,襯衫馬甲,加上一頂張揚插着羽毛的黑色軟帽。
“……”房屋的主人沒有回答,隻是一刀一刀,慢慢分割着面前碟中的牛肉。
“失敗了?”男子反而開心似的咧嘴笑道,“那家夥果然不簡單,起碼半神之上的水準。”
見對方依舊沉默無語,男子勾着嘴角靠近長桌,撿起餐刀把玩起來,繼續悠閑道:“不用心急,我親愛的「造夢師」先生,現在的他暫時構不成威脅了,我們隻需要将計劃安安穩穩推進就好——啊希望你不要告訴我,你為了狙擊他,把手上的人都消耗光了。”
“……沒有。”沉默不語的房屋主人此時終于停下刀叉開口說話了,“隻消耗了一個,剩下足夠了。”
“也許你失敗的原因正是隻消耗了一個。”男子聳了聳肩,“想想吧!祭獻了整個封印之盒都隻能做到這種程度……”
“下一次。”
房屋的主人叉起一塊切好的牛肉,簡略吐出一詞打斷了他,接着直到将那肉塊完整咽下以後,才慢騰騰說道:“當然如果那個時候他仍插手,我會盡全力阻擊他。”
“那個時候?還是不要了。”男子搖搖頭,右手看似輕巧地向上一抛,餐刀飛出,最後竟砰地一聲筆直插入了木桌之中,“老爺子可不想發生那樣的意外。”
房屋的主人像是沒看到一般繼續不緊不慢享用着自己的晚餐,一邊道:“那自然最好,我已經定好了車票,在那之後必須準時離開。”
剛将身體舒舒服服靠回椅背的男子聽罷不禁詫異揚了揚眉:“畫完了?”
屋主啊了一聲,回道:“這兩天就能完工。”
男子嘴角一揚,再度湊近餐桌好奇追問:“可以給我看看嗎?”
屋主挑眉看他,猶豫間帶了一絲不信,不過喝下最後一口紅酒後,他還是擦擦手,起身淡淡道:“來吧。”
男子心情愉快地吹了一聲口哨,也立即站起,邁着輕快步伐跟了過去。
穿過走廊,兩人很快到達了一扇緊閉的門前,分明是在自己屋内,房屋的主人卻是掏出了一把鑰匙才将其打開,不過門開之後,房間内的景色便一覽無餘。
那居然是一件畫室。
連成一片的玻璃窗後是夜幕下甯靜的自然景色,而在窗戶前方,放置了油畫顔料及一大塊長方的畫布,畫布上描繪的是月亮正在升起,而太陽仍在落下的黃昏時分,不知何處的田園風景,乍一眼看去,确實已處于基本完成的狀态。
男子饒有興緻地将畫作從左到右掃了一遍,不住稱贊說:“不錯不錯,不愧是深受範德海姆公爵喜愛的大藝術家。”
房屋的主人背着手,也正在端詳着自己的畫作,聽罷隻點點頭回:“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