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裡斯抿了抿嘴,頓時郁悶起來,他倒是希望發生什麼,但這就不是他能控制的了,最好也唯一能被接受的結果是發生什麼,然後他成功脫險,大家繼續沿路前進,皆大歡喜,如果不成功,姑且不談自己會怎樣,他們怕是會大受打擊,有可能再無法脫離夢境,那樣的話,自己在西塞爾那就很不好交代了,但若什麼都沒發生,甚至那裡真是出口,自己說謊的事實敗露,似乎……也有些對不起西塞爾将救人一事交給自己……
無論怎樣,自己都不太想真去試一試啊!
他緊皺着眉暗想,就沒其他辦法了嗎?能讓他們順利按照自己希望的,繼續沿着路走?
“……”
而在其餘人一側,眼鏡少女提議雖好,可具體要誰去走近試試呢?神職者是最好的選擇,但當然還是本人主動提議為好,由旁人說出,萬一的确會發生什麼,不是叫人去死嗎?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沒人敢接這話茬。
少女見其餘人猶豫,兩位神職者沉默不語,提燈那位的神情更是愈發沉重,不免一陣懊惱,自己怎麼能說出這話呢?對方是活生生的人,且是來帶他們脫困的,可不是一根随取随用的木棒子,于是她趕忙解釋:“抱、抱歉!我的意思不是讓您親自去試探,隻是如果有什麼方法能證明那有問題……或者告訴我們您具體看到了什麼,也許更好?”
告訴……描述具體的話,不會把沒有說成有嗎?特裡斯眉頭一蹙。
“發誓,不行嗎?”
保利一見特裡斯面色嚴肅,自然而然想到木屋的确是有危險的,可這群人全然不信,着實為難,像極了他前往鐵橋區處理事件時會遇到的情況。
事件本身明明更重要,卻不得不在異教徒及信仰搖擺者中多費口舌,确實讓人煩悶至極啊……!
感同身受之餘,他二話沒說就站到了同行一側,沖少女比劃詢問,“我二人以各自所信起誓。”
有兩位正神做擔保,還以身試險,豈不愚蠢?再者說,連神都不相信,那也沒有在這磨磨蹭蹭,苦想勸說之詞的必要了。
一句說罷,沒等少女回應,他便滿心期望地看向了特裡斯,畢竟這還是個極好的,得知那位回歸正神完整尊名的機會,他無論如何都不想錯過。
“……起誓?”特裡斯揚了揚眉。
“……各自?”少女也是驚訝,目光在兩人身上掃來掃去,“兩位……不都是黑夜教會的嗎?”
“應該是星星的人?”貴族男子忽插話一句,手指一比,恍然大悟似的念叨道,“會用占蔔向神靈請示,會來援助黑夜,問題的答案顯而易見……”
呃、星星?保利一愣,從那兩個角度分析倒也合情合理,但信仰星星,有隐瞞的必要……?
完全不行啊——特裡斯眉頭又是一緊,就算大家都是信徒,能接受衆神的存在,顯然還是更信任熟悉的幾位神靈,西塞爾提供的那個名字不是一位正神的完整尊名,就算他真心實意坦白,大概率會引來更多疑惑,甚至,信賴的動搖……
就不能給我一個大家都聽過的名字嗎西塞爾!
他郁悶地咬了咬下唇,偷偷瞥了一眼天空,流動的色彩雖然不像之前那麼燦爛,但漩渦似乎随時随地都在形成,那仿佛眼睛的圖案給他一種不舒服的被注視感,考慮到保利在場,及短時間内猜出黑夜及星星完整尊名太過困難,最終,他徹底放下了假裝兩者信徒起誓的想法。
“我主……來自遠方。”
他擡起手掩在嘴前,一邊快速思考如何不損信任地完美結束這一話題,一邊慢騰騰道,“隻是應黑夜所請,前來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幫助,并沒有宣揚威名的意思。”
宣揚威名……保利咀嚼着這一再普通不過的字眼疑惑片刻,突然就理解了他話裡的意思。
眼下情況特殊,宣揚威名,等同于招攬信徒,無論哪方出手相助,都會赢得被救者極大好感甚至其信仰的心,假若信仰是在黑夜,星星,智慧及太陽四方間流動,考慮到彼此終究是一個同盟,管理着同一座城市,信徒去往對面教會,最多抱怨幾句,不會出現太大問題,但信仰要是被外來者奪走,難免會引起一些不愉快……雖然理論上,那位不該算外來者……
正如他對那位傳說中的占蔔之神興趣大增,要是他們聽到文斯汀所信之名,一定也會在意的。
“……”
其餘人面面相觑,卻是顯出茫然之色,眼鏡少女趕忙小心翼翼詢問:“意思是離開夢境之後,你、您就會離開法蘭登堡了……?”
這就要看西塞爾的意思了……特裡斯一邊想一邊不明顯地撅了撅嘴,含糊答:“也許。”
“這、這樣的話,離開之後,我們該去哪裡表示感謝?”這話大家都聽明白了,卻不料給予的反應更是驚訝無措。
簡單說一句謝謝不就行了嗎?就算自己不走,要去哪裡變一座教堂供他們前來感謝?特裡斯有些哭笑不得,雖然他們的反應讓人很是感動,不過離開後的事離開後再說吧!此時他的腦中已有了一個想法,雖然可能沒辦法百分百拿到想要的結果,但有嘗試一番的價值。
“那樣的事,往後再談。”
所以他先輕咳了一聲,待衆人安靜并投來視線,才彎腰拾起提燈,目光掃了一圈人群,稍稍揚聲說道,“走近一步倒也無妨,但作為交換,希望各位能再沿着道路向前走一走。”
“向前走……?”“是要離草地遠一點?”
人群頓時一陣騷動,保利則趕忙拉着特裡斯問:“你真要走過去看看?”
“你剛才不是也希望過去看看?怎麼現在反而驚訝了?”特裡斯迎着火光,笑得眯了眯眼,保利張張嘴一時啞口無言,隻得抓着他的肩道:“好吧……我會向女神祈禱你平安無事的。”
“如果不能平安無事,我也不會行動了。”
特裡斯隻是稍稍低頭,壓低了聲,輕松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