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剛想與工人商量一下行動方向，對方卻先一步走近，神情帶有幾分嚴肅緊張地低聲說道，“我覺得剛才那位老太太的行動有些不正常，不知道是不是遇到了和我一樣的情況。”

……诶？特裡斯不免意外，雖然當時感覺莫名，但發現這下方竟是大隧道後便沒再考慮，這會兒他卻說剛才确有狀況……“和你一樣，那句話其實不是本人說的？”他當即皺着眉反問，一邊想，怎麼這回又變成老婦人說了？自己和他們有什麼相似之處嗎？還是所有人都會出現一回類似的情況？

“當、當然她本來就有點稀裡糊塗的……”嚴謹起見，工人還是搖了搖頭說，“本人其實沒說清楚，隻是我有那樣一種感覺罷了。”

有種感覺……嗎？特裡斯咬了咬嘴唇，老實說，多數時候他依賴的也是某種感覺，那倒沒有問題，但都三人發生這樣的狀況了，眼下更需要的，是一個相對明确的解釋……

“啊！！”

這時下行通道那頭忽地傳來一聲尖叫，緊接着，是保利的催促聲，“快，快下去！下面肯定是安全的！”随後就是噔噔的下爬梯的聲音。

兩人一聽連忙趕去，把第一個下來的女傭接了下來，往後是兩個孩子，老婦人，兩位女士，保利幾乎是從通道上方摔下來的，提燈磕磕碰碰，光線時明時暗，特裡斯一見就猜測，莫不是提燈出了什麼問題，導緻那些黑色液體下來了，待對方一落地，就搶過尚在發光的提燈，探出腦袋，沖通道内部照了進去。

不再搖晃的燈光宛如一把利劍，揮過之處幹幹淨淨，隻有一點黑霧逃跑似的飛向上方，将燈光繼續朝上方中心照去，卻是同他先前看上方通道那般，光線漸淡，原本的入口被淹沒在了濃稠黑暗之中，這回他壯起膽子，勾着手提環登上爬梯，想要嘗試将黑暗驅回入口之外，一開始，光線前進得十分順利，然而很快，光線反倒開始随他移動而逐漸縮短，顯示前方的黑暗已牢不可破，任憑他怎麼揮動提燈，前方都像立了一堵嚴實的黑牆那般，既然光都無法通過，人更沒轍，特裡斯隻得遺憾退了回去，保險起見，在離開爬梯時，他将燈挂在了其底部彎曲的部分上。

“……你剛才也該這麼做！”沒想到身後立即傳來了保利委屈的大呼，以他的身高，想要夠到上行通道的爬梯還是有幾分困難的。

“……”

看着還在不停甩着匆忙下行時刮傷的手的保利，特裡斯張了張嘴，隻得誠懇緻歉說，“剛才走的太急，忘了。”

保利撇了撇嘴，沒有說話，他便看向其餘人詢問這是怎麼回事，上面發生了什麼，還有些驚魂未定的衆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終的目光反而是回到了保利身上。

“好吧，這事也怪我。”保利吐出一口氣，也沮喪道歉說，“當時胳膊舉着實在太累，忍不住放下了一下……誰知道就那一下！上面馬上掉下來了一大團黑色的東西，火光驟然縮小不少還變得搖擺不定，我就讓他們趕緊下來了。

“有人受傷嗎？”特裡斯再度環顧衆人，“有沒有人被黑影碰到，感覺身體不适？”

“應該……還好？”保利也看了一圈旁人，自信說，“我覺得我們行動還是很迅速的。”

兩位女士點點頭給予了證明，特裡斯見狀，稍稍安下了心，接着他便伸出胳膊攤開手指向工人，向其餘人介紹道：“剛才我和勞爾确認過了，這裡似乎的确是杜林區的地下隧道，按照現實情況，我們是能夠從這回到法蘭登堡城内的。”

“真的嗎？！”“這話的意思……是這一切終于能結束了？我們終于可以回家了？”

大家又驚又喜，即刻雀躍歡呼起來，原本對這黑漆漆髒兮兮的下水道存在的幾分不安畏懼瞬間消退不少，特裡斯順勢看向工人溫和請求說：“能麻煩你給大家介紹一下這裡的情況嗎？”

他想要強化這一地點的真實感，讓其成為所有人知曉的尋常地點，而非隻有他兩人清楚的神秘場所。

在他向大家提及自己，在大家将驚訝的視線轉向自己之時，工人就緊張得渾身一僵，這會兒直接被拉來做講解員，又是張手握拳反複了好一陣，才努力笑着點點頭道：“好、好的。”

他可從來沒認真做過這個，隻得一字一句重複回憶早些時候和特裡斯說的話，而後結合當前看到的建築進行講解。

“除、除了整個隧道特别高大，其建築本身也很有特點……”他退後兩步，拍了拍牆壁上一條突起的柱狀物，擡頭邊看邊說，“比如這個。”

相對突出的石柱上端同樣是一段拱形，隻是比起整體頂部稍低，看上去就好像一個特别的門框。

“……呃，我們一般就叫它小拱門。”工人沉默了一下，大概是想找個正經名稱，可惜無果，隻得攤手無奈道，接着他又伸手指向逆水流的方向說，“那邊也有一個，然後更遠的地方還有……像那個亮着燈的地方也是，附近可能會有回去地面的樓梯——至少會有上方是哪裡的标識牌，所以即便是在地下行走，我們也知道自己身在哪裡。”

“真是偉大的設計。”眼鏡少女兩手一拍，語氣歡快地說，“清楚又方便。”

“呃、嗯……”工人兩頰微紅地點點頭說，“是、是很方便，如果市民落下了什麼東西……東西掉進這裡了，隻要說出具體地點，我們很快就能到達相應的地點。”

“看來您很熟悉這裡。”女傭也表現得十分高興，當即認真請教道，“我們一路過去，有什麼需要注意的地方嗎？”

她有兩個孩子需要照看，老婦人看上去也有些心不在焉，讓她總不免關注。

工人唔了一聲，看了看周圍：“會有老鼠出沒……不過它們也挺怕人的，最大的注意點應該還是别掉進水溝裡吧，雖然大家可以很快把人拉上來，但我想沒人會喜歡身上沾到污水。”

他擺出了一個誇張的嫌棄動作，引得大家紛紛輕笑出聲，特裡斯感覺介紹得差不多了，便招呼大家準備出發，保利見他似乎沒有将燈取下的意思，就湊近身旁小聲詢問了一句。

雖然自己很想将燈帶走，但那些黑色的東西要是進到這裡來會很麻煩，光無法顧及的角落，這裡可比上面多多了……特裡斯情緒複雜地看了一眼提燈，最終還是堅定搖了搖頭。

眼鏡少女對這大隧道明顯很感興趣，邊走邊好奇環顧四周，還忍不住追上工人多詢問了幾句，根據她的說法，肯特大學曾參與這個排水系統的設計建設，存有諸多論文及展示模型，可惜其本身并不對學生開放。

“那是做什麼的？”很快她又指着拱形屋頂中央，一條突出結構詢問，“我好像沒在模型上看到。”

“呃、唔……嗯。“工人眯起眼很是正經地盯着那玩意好一會，磕磕絆絆，努力回應她道，“可能是比較特别的……水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