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就算我進入了地下室,也找不到出口離開,終究會死在這城堡之中?
特裡斯張嘴半晌,才終于意識到這一問題,那老頭嘴上說不殺自己是什麼不願異教徒的血污染了大地,實際說不定隻是膽小罷了,而這座早被他們摸透的地下室,也能替他們動手。
……如果自己當真孤身一人,手上又沒有方便可用的道具,怕是真的完了……
他頭疼地揉了揉額角,探究此處曆史的興趣頓時消退許多,說話口氣也不由自主顯出幾分煩悶:“你怎麼不早告訴我……”
“因為你的腦子裡塞滿了問号,直接告訴你,怕也拉不回你的興趣。”西塞爾重新戴上眼鏡,依舊不緊不慢地解釋。
“你說話我當然會聽了。”特裡斯撇了撇嘴。
“是的,我也覺得你不會像——”西塞爾很是自然地接話,然而話沒說話,又忽地停住了,特裡斯好奇看去一眼,黑發的青年臉上那副,仿佛突然從記憶的河流中捕捉到什麼般的神情卻飛速地消散了。
“現在還不算晚。”他依舊那樣鎮定,那樣不慌不忙,“在你被餓死之前,這裡不會有其他危險。”
“你……”
特裡斯猶豫了一瞬,結果還是好奇心占了上風,所以他繼續主動問道,“你想到了什麼嗎?”
他暗暗希望對方能就那一瞬間的恍惚做出解答,可惜,青年随即移開了視線,望向穹頂,平平淡淡答:“想到一些你也能夠想到的事,比如這裡還有空氣,一定還存在其他空間及出口。”
呃、嗯,這個确實……
對方避而不談,他也隻得放下旺盛的好奇心,重新将注意力放到此時身處的環境中。
“這是确定的事實啊。”他捏着下巴邊思考邊道,“那是不是占蔔一下就能得到解答?”
“占蔔「出口」會指向剛才進來的地方,占蔔全然未知的東西則不會産生可靠的結果。”西塞爾提醒道,“我們還需要一些線索。”
“線索……”
特裡斯小小咕哝了一聲,反而詢問,“這城堡的地下,一定有神奇道具,沒錯吧?”
雖然他此刻無法“看到”什麼不同尋常的氣息,但基于現場情況及過去發生的事件,他還是相信這裡存在神奇道具甚至是污染物的。
“沒錯。”西塞爾點了點頭,口氣極為肯定,特裡斯輕輕吐出一口氣,旋即将心放了下來。
“好的。”他也點了點腦袋,重複,“那還需要一些線索……”
線索,線索,線索……這裡會有什麼和目視無法觸及的秘密空間,及污染物有關的線索?
他一邊想,一邊又自然而然地,将視線投向了餐廳内部,甚至直接投向了石壁以外的幾處。
首先是進入的兩扇小門之間,那一張壁畫似的巨大挂毯,上面似乎有許多花紋,可如今已是灰撲撲髒兮兮的一片,根本看不清具體描繪了什麼,特裡斯暫不想考慮過多觸碰屋内的道具,随即将目光轉向了另外一類引人注目的擺設,即,大大小小的油畫。
畫布内容同樣殘破不清,但在金屬制的畫框上,倒是留存有部分穿越了百年的文字。
“「格雷森·伍德家的花園」……哈,這裡也有。”
走向右手邊的油畫組群前觀察,特裡斯果然發現了和他在那副倒下畫框上所看到的相似的文字。
“那幅大家夥叫「格雷森·伍德家族」,這幅是他家的花園,然後這幅……是他家的晚宴。”
感覺到西塞爾跟随在旁,他随即興緻勃勃指着畫框念了出來。
這側牆上共有六幅挂畫,其中三幅風景靜物,三幅人像,分别是索菲亞·格雷森·伍德的父母,一個兒子,三個女兒及她們的寵物。
“……?”
可認真讀完那些文字,滿腦子的疑問又出現了。
“怎麼都是索菲亞……而且好耳熟啊這個索菲亞。”特裡斯皺着眉撅起了嘴。
“而且其實這些風景畫上也有細小的标注,說,這些是索菲亞的最愛。”西塞爾看着其餘三幅油畫,認同地補充。
“索菲亞……索菲亞……是個女性的名字吧。”
特裡斯不由得驚訝望向了餐桌邊的女性枯骨,“會不會就是她……?”
西塞爾終于是扭頭看了兩副骨架一眼,淡淡道:“很有可能。”
“所以這間地下餐廳是城堡男主人專門為那位女性建的?也是……正常的用餐區應該都不會放在這樣封閉的地下。”特裡斯若有所思,“然後這也可以解釋為什麼兩人最終在這裡死去了,因為這裡可以說是見證了他們愛情的場所。”
女人還親密地坐在距離他最近的地方……所以莫非兩人的死其實并沒太多恐怖要素,反而是什麼浪漫的殉情故事……?
雖然完全想不出能建起那麼大一棟城堡的人有什麼殉情的理由,會因為什麼事自我了斷,但最終選擇了與愛的人在充滿愛意的場所一起赴死,就足夠讓人感慨萬分。
“……話是這麼說。”
西塞爾沉默了一下,或許也是等他感慨過罷,才低沉地說,“這份愛情,顯然并不純粹。”
“诶?”特裡斯愣了愣,“這話怎麼說?”
“你在哪裡看到過索菲亞這名字?”西塞爾沒有回答,而是迅速将話題轉了出去。
“呃、啊……”
特裡斯隻得趕忙專注地回憶了一番,這個名字肯定是在進入地下後才出現的,而自己經過的,上一個存在文字的場所是——
“永恒的美酒,獻給永遠美麗的索菲亞……?”他很快驚呼,“那個酒窖也是為她建的!”
“永恒的美酒……”
腦海中浮現的雕像外型顯然能夠與西塞爾分享,隻見黑發的青年沉吟一句,默然片刻,又輕輕說道,“但很顯然,那裡的美酒也不是永恒的。”
顯、顯然嗎?
特裡斯眨了眨眼,西塞爾能讀他的心,他卻看不大懂對方了,好在這回,青年緊接着就笑笑解釋:“如果你想表現永恒的美酒,難道不應該直接雕刻美酒從杯口落下的場景嗎?”
畢竟那才是“永恒”。
“啊……!”
特裡斯驚叫着反應過來了,那座雕像隻是雕刻了傾斜的酒杯,可杯中空空如也,根本沒有什麼永恒的美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