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裡斯一頭霧水地随他登上了小船,循聲扭頭,見船夫不但沒跟上來,反而笑容滿面地将撐船的長篙遞了過來。
“你讓我來撐船?!”他迅即轉過頭,沖對面人驚呼,“沒開玩笑吧!”
“那就我來咯。”林恩也不在意,一邊脫下外套一邊站起身說。
特裡斯愣了愣,下意識問:“那我做什麼?”
林恩幹脆答:“你坐着。”
“……”特裡斯張了張嘴,腦海中不由得浮現出自己舒舒服服坐在船頭,一位貨真價實的神父站在船尾給自己撐船,小船在河道緩緩前進,周圍人無不驚訝側目的場景,他頓時感到渾身如同被針紮了一般,忙将嘴一合說,“算了,還是我來吧。”
林恩咧嘴笑了,一點不客氣地坐了回去,将兩手搭在岔開的兩腿膝蓋,說:“劃船也是一項不錯的運動,既能鍛煉自己,又能欣賞美麗的風景,假如一時沒有收入,還能當一份臨時的工作。”
你在諷刺我嗎?特裡斯暗想,一邊小心翼翼握着篙将船推入水流平緩的河道中央,一邊忿忿道:“别廢話了,快告訴我當時你們去尼諾做什麼?”
“氣勢不錯,但光這麼說是沒辦法讓人老老實實開口的。”林恩笑道,不過緊接着就拍了拍膝蓋,改口道,“不過看在你那麼努力的份上……好吧,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
他停頓了一下,像是醞釀片刻,才接着說道:“就是格裡姆特裡有一家族的人鬧矛盾,搞出了一起詛咒事件,好在沒還造成傷亡就被發現阻止了,犯人之一,後來在你們尼諾的郊外被逮到了。”
“……”特裡斯默默等了等。
“……”林恩卻沒再繼續。
“這就完了……?”特裡斯不由得大驚,故意停下,還以為要說什麼大事呢!他倒是知道周圍有那麼一個最大的記憶點就是和一座城市同名的小村,但也僅此而已了。
“你還想怎麼樣?”林恩兩手一攤,“找到詛咒道具,把被盯上的人治好,将兩方人都念叨幾句,這不就完了?要不是那件道具做的有模有樣,人也确實逃了,半天就能解決那事。”
“好吧……”特裡斯無奈錘了錘前額,想了想問,“那「詛咒道具」是什麼玩意?”
他知道詛咒,也知道道具,但兩者結合起來就聽着有些古怪且可怕了,還有道具專門用于詛咒?
“其實就是一種污染物。”
林恩熟練解釋,“對外為了民衆能一齊重視,不會進行準确分類,但在教會内部,神奇道具其實也是有更細等級區分的,其強度,收取回報是對持有人還是對其他人等等。
所謂詛咒道具呢,就是一種簡陋然而天生的污染物,同樣是回應人們願望而誕生的,但因為願望本身太過惡劣,因此誕生之初就被判了死刑。”
特裡斯聽得一時無語,半晌才道:“既然是惡劣的願望,出了事還需要神職者去解決,為什麼神不從一開始就拒絕回應那樣的願望?”
“當然因為多數情況下,回應和解決的不是同一位。”林恩哈哈笑道,“而且我們認為是糟糕的願望,在那邊眼裡或許根本不值一提,特别是那些沒有絲毫道德感的自然系神靈,制作道具需要的素材又簡單易得,經常鬧出不少麻煩。”
自然系神靈?一提起這個,特裡斯自然聯想到了在柳鎮的遭遇,雖然好像沒遇到什麼詛咒道具,但深入其中,仿佛就直接遭到了詛咒。
“……好像是這樣。”于是他歎氣回應。
“有類似經曆?”
聽到對方突然意味深長冒出一句,特裡斯定了定神,見他緊盯着自己,仿佛在尋找一個密封木盒的開口,忙找了個理由解釋:“隻是有點驚訝你們會特地跑去那裡……那裡好像不是太陽的教區吧?而且家族内的矛盾,聽上去也不是什麼大事?
“那當然是一件大事。”林恩勾勾嘴角,稍稍放松說,“主觀的惡意從某種程度上說,危害不亞于邪惡的污染物,而這兩者要是組合起來,就可能是你在法蘭登堡遇到的那種級别的災難了。
不過那件事其實也是非常非常少見的情況,當作晉升機會聽上去冷酷無情,但我的直覺告訴我,現在确實是必須要行動起來的時機,我相信當時的儀式上,可不止我一人這麼想。”
說到這一話題,他的眼中再度泛起了光彩。
又是晉升……特裡斯皺了皺眉,沒留意小船船頭已越發傾斜,很快就碰到了河邊石壁。
“嘿,小心些。”林恩一邊扭頭查看一邊道,伸手撐着石壁用力推了一把,經曆一番手忙腳亂操作以後,小船終于重新回到了河道中央,特裡斯擡起胳膊擦擦前額,輕輕地吐出一口氣,才說:“剛說到哪來着?”
“那不是開始,也并非結束。”林恩拍了拍手掌的灰接話。
特裡斯噢了一聲:“晉升的事。”眼瞅着小船又開始向另一側偏移,忙将船篙轉到另一側,待到小船基本平穩,他才好奇又問:“你之前說你本來就該是哪個階級什麼的……是什麼意思?”
“哦,那個啊。”林恩對此倒顯得興趣缺缺,隻随口回應,“現在各教會都認可的晉升順序,其實就是先熟悉道具,再強化自身,我幾乎一睜眼就開始了對自身的鍛煉,當然沒必要在熟悉道具那階段浪費時間。”
一睜眼……對了,他好像是在教會長大的?
特裡斯想起理查德提過那麼一嘴,不過太陽教會對撫養的孩子那麼熱心嗎?尼諾鎮上倒也有一個太陽負責的小學校,收留那些父母不在身邊,家中隻有老人甚至無人的孩子,但那也就是一個普普通通消磨時間的地方,可沒見他們的神父怎麼培養那些人……還是說他不一樣?
“是不是沒聽過?”
林恩顯然讀出了他的困惑,随即揚着嘴角又說:“幾乎沒人能完整堅持下來,當然也不會被大衆熟知。”
鍛煉,沒人能堅持,也就是太過辛苦了?特裡斯看着他忍不住琢磨,所以他算是堅持下來的人?難怪面對污染物時敢毫無畏懼地直接上拳頭,因為他就是這麼學習過來的。
“原來是這樣。”他不禁佩服地點了點頭。
“感興趣的話,要不要去教堂了解一下?”林恩立即接話,仿佛說了那麼多就為這一刻般。
特裡斯臉迅即垮了下來,同時不客氣道:“你再這樣我會懷疑你說的都是騙人的了。”
林恩又立即舉手說:“我可以對太陽發誓。”
“不不不——”特裡斯先是連忙搖頭否認,而後放棄似的改口道,“好吧,我沒懷疑你。”
林恩放下手,擠了擠眼笑說:“沒關系,給我一點時間,我相信我能夠說服你的。”
“不不不不這不是時間問題——”特裡斯隻覺額角又開始隐隐作痛。
“一開始是有點困難,但俗話說的什麼來着,水滴石穿。”林恩轉頭看向河岸,說話的興緻反而愈發高昂,“而且相信我,你隻是嘴上說着不想罷了,實際上和我們還是挺投緣的,雖然我不信命運的神靈,但也覺得和你相遇是命運的安排!”
“好了别說了,我要吐了!”
特裡斯聽得一身的雞皮疙瘩,大叫之餘,條件反射操起長篙想把人趕走,結果他一動,小船即刻搖晃起來,林恩忙兩手抓着船舷邊緣,一邊小心小心高呼起來,也站立不穩的特裡斯趕緊将船篙撐回了河道,隻是這用力一戳,使小船瞬間前進了一段距離,又一頭插向了河岸石壁。
“哈哈哈!”林恩大笑起來,“你是一點不會撐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