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指使你擺那個攤子的,上面的字是誰寫的。”為首的人惡狠狠盯着藍靜。
“與你們何關,你們是谟羯人還是當初十二城的百姓,抑或是當初被打得屁滾尿流的越家軍。我光明正大給了攤費,愛擺什麼擺什麼。”
壯漢被氣得就不管不顧想動手,為首男子攔住,冷靜道,“那姑娘你又是何人,你若是十二城餘民,十年過去,不好好生活,卻擺起這個攤子,戰敗割地是朝堂定下的,你一個小小女子能改變什麼,我勸你還是盡早收攤回去,免得惹上麻煩。”
“惹上什麼麻煩?惹上你們嗎,真好笑,你是誰啊,我爹娘都不管我,你管我,有種報官抓我。呸,就你們這些谟羯狗的手下敗将,朝堂養你們這幫廢物才真是禍害百姓。”
男子上前,未有動作,藍靜便大喊,“想動手?這可是光天化日,你們還有沒有王法!我喊人了!”
男子從懷中掏出一個牌子,“冀州廂軍步軍九部副都頭,徐陽,跟我走一趟。”
藍靜見此隻好乖乖跟着走了。兩名軍人也不想跟她一個小姑娘計較,沒壓着她,三人走回攤子,恰好見到回來的安振玄和文奇。
安振玄好奇藍靜的計策是否生效,藍靜卻看向他身後的文奇,惡狠狠用眼神質問怎麼還沒搞定他,徐陽一把掀下幡布,見了攤子上的兩人,“你們也是一夥的?跟我走。”
壯漢對兩個男人可沒這麼客氣,直接一人拎着一個胳膊就走,文奇一個文弱書生被掐得嗷嗷叫,被甩了兩下就歇菜沒聲了,早知道就不嫌棄安振玄他們幡布上的字醜非嚷着過來幫他們寫字。
三人被帶到駐軍地附近一個破舊的茅屋,蓬門一閉,徐陽就抽出一根粗棒棍,寒聲問道,“說,你們的主謀是誰,目的是什麼。若不從實招來,别怪我手底下的棒棍不認人。”橫手一揮,敲破脆弱的茅屋牆。徐陽對比三人私下認定主謀是安振玄,棍子指向他。
安振玄連連搖頭,“不是我不是我。”
棒棍指向文奇,文奇更是吓得搖頭擺手恐懼否認,“更不是我了!”
棒棍來回指着二人,“說,主謀是誰!”
二人一同指向藍靜。從進門就很泰然觀察四周的藍靜回身,人畜無害地笑笑,與方才嚣張嫉惡如仇的态度不同,又回到了一向笑裡藏刀的模樣,讓人猜不出深淺。
徐陽感覺被耍了,怒不可遏舉棍就要抽打下去,藍靜側身躲過,擡腳踩住棍子,徐陽拽了幾下都動彈不得,猛力一抽,藍靜突然松腳,對方慣性連退幾步,壯漢從身後接過對方。
“就這點功夫,說什麼沙場鬼見愁,就手底下這些兵,我看領将也不過如是,難怪十年前戰敗。”沙場鬼見愁說的是老越國公,當兵的都知道,徐陽沉着臉,還沒怎麼樣,那壯漢卻大怒了。
“不許你說藍将軍!藍将軍為國為民,你個黃毛丫頭知道什麼!”壯漢沖了上來,被藍靜用柔勁兒甩了出去。
“就你這光長個子不長腦子的大頭兵,再給你十年你都練不出來,還想上陣殺敵。”
徐陽也沖了上來,安振玄當即用詭異的身法纏住他,不過片刻,二人都倒下了。
藍靜一把拽起壯漢,踹出門外,“你還不配跟我說話,讓你上頭來,我給你兩炷香時間,人不來,我就将徐陽宰了。”踩在徐陽身上,俨然一個徹頭徹尾的惡霸。
壯漢連滾帶爬地跑了。
片刻,沉寂的屋裡傳來一聲吹捧。
“不愧是老越國公親孫女,為了引來越家軍舊部,竟然連自己親阿爺都罵,隻是萬一來的人不是越家軍舊部,或者來的是越家軍舊部,藍姑娘我們該怎麼脫身,方才會不會太過了。”
藍靜狠狠瞪向安振玄,對方連忙擺手,“不是我說的,他自個猜出來的。”一番打鬥,二人出了汗,才酒去了大半,這回子身子都軟了。
躺在地上的徐陽震驚,“你,你是藍将軍的孫女?”
身份敗露,藍靜反而更從容,“怎麼,我這身手,還算配做我阿爺的孫女吧。”
“可,可為何……”
“我說了,你的身份還不夠格,等夠格的人來了再說。”
徐陽徹底不掙紮了。
夠格的人很快來了,壯漢帶了主管步兵營的副将徐苓,随從有五人,皆帶了兵器。
安振玄提着徐陽,威脅徐苓一個人進屋,沒有給徐陽說話的機會,捂着他的嘴,匕首架在脖子上,徐苓是個嚴峻陰鸷的人,從容不迫獨身走進屋。
一眼便看向屋内的藍靜,“姑娘設計牽制我侄兒,就是為了引我來?”
“誰來都一樣,隻是越家軍的人,來一個我殺一個。當年戰敗,割去十二城,害我族人流散,若不是你們這些廢物,我何至于此。我不過是擺個旗子,你們就巴巴來捂嘴,果然無恥。”
“你是雍州十二城的餘民?”
“這都看不出來?”
徐苓頓時寒了臉,“我看你是谟羯細作吧,中原女子不打耳洞不墜耳飾,隻有外邦女子才打耳洞。”他雙指成環,在口中一吹,屋外幾人頓時拉滿弓箭,直指屋内。
藍靜一愣,茫然了一下,摸了摸耳垂不甚明顯的耳洞,很快醒神,連忙擺手,“且慢且慢,我方才說笑的,我是老越國公的孫女,你不信,你問他。”說着指向被捂嘴的徐陽。
安振玄松開徐陽,男子卻被藍靜一番表演搞懵了,安振玄早已習慣藍靜不走尋常路,淡定拍拍同樣懵圈的文奇肩膀。
“你有何證據。”
藍靜撿起一根稍長的棍子,耍了一招,徐陽當即大喊:“飲馬長槍決!你當真是藍将軍的孫女!”就算飲馬長槍決是家傳絕學,但不少越家軍都見過老越國公耍槍,徐陽是見過徐苓偷偷練過的。
徐苓沉默片刻,再次吹哨,屋外弓箭放下。
“徐某不懂,藍姑娘為何要大費周章引我出來。”
“自然有要事,你附耳來。”徐苓靠前,藍靜墊墊腳,湊近他耳朵,還未說話,對方伸手一抓她肩膀,順肩而下,手一擒一拽,當即縛住藍靜的雙手背在其身後,藍靜被迫仰着身子,動彈不得。
“别過來,再過來她胳膊就折來。”徐苓冷笑,“藍将軍的孫女十年前就死了,你從哪裡學來的飲馬長槍決。”
“十年前的事你知道不少嘛,看來你果然是阿爺的老部下。”
徐苓手一緊,“再廢話。說,你到底是誰!”
“哎,痛痛痛,我真是阿爺的孫女,你既然知道我,那就知道十年前我沒死,是被綁架了。”徐苓聞言,手松了下,随機又緊了緊。“哎哎哎,你還不信,不信你摸我胸前的東西。”
“……”
“不敢拿就松手,我拿給你。”
徐苓松了手,安振玄當即沖上去擋在藍靜身前,藍靜揉了揉胳膊,才從胸口掏出一塊東西,用布帛包得好好的,打開,是一塊黑金令牌,抛向徐苓。
接過一看,是一塊純黑的令牌,上面金漆‘越’字,是越家軍的虎符。
“阿爺的虎符從不離身,當初阿爺在滄州過世,臨死前把虎符和飲馬長槍決給了我,想必将軍有聽說過,是我扶靈柩回的汴梁,至于如何來到這裡,其中曲折繁瑣不必多說。”
徐苓這才正容抱拳,“藍姑娘,方才多有得罪。”
“是我的不是,故意設計激怒你們,為了引你們出來做許多事,隻是我若不這樣做,沒法保證我見到的人是阿爺的舊部,沒法保證見到的還是一直不忘國仇家恨勢要殲滅谟羯人的越家軍。”
“藍姑娘既然拿出虎符,可是要越家軍做什麼。”
“派出斥候,拔營出兵,雍州知州勾結谟羯人,我猜測,很快就要裡應外合攻打雍州。”
幾人大驚,徐陽道,“你說的可是真的?你可有證據便猜測谟羯人會出兵?”
“正因我沒有證據,所以需要将軍派出斥候探測敵情。”
“無主帥令私自出兵可是大罪,就算藍姑娘是藍将軍的孫女,我也不能僅憑你三言兩語便犯軍忌。”
“所以我拿出兵符,我要的是冀州廂軍中越家軍舊部,雍州知州勾結外邦,證據确鑿,我已呈交汴梁,隻是山高皇帝遠,等汴梁下令,怕是雍州早已淪陷,雍州知州事迹敗露,皆是我所為,他已窮途末路,所以我恐他狗急跳牆,雍冀二州臨近,我也怕冀州官府也有所滲透,我能信任的隻有越家軍,就算拼死犯忌,我也要保雍州百姓,就看将軍能否成全我。”
徐苓幽幽歎道,“可藍姑娘須知,現如今已經沒有越家軍了,就剩我們幾個舊部,做不得什麼。”徐陽早被藍靜一番話打動,見徐苓竟然還推辭,急言喊道,“小叔……”,被徐苓瞥了一下,當即禁言不語。
藍靜輕笑,“若是他人,這話我還信,可如今見了将軍,我可不信憑将軍才智沒有留後手。”
徐苓深深看了藍靜片刻,昂首大笑,“不愧是藍将軍後人,徐某得藍姑娘信任,當不辜負,姑娘給我三日時間,待我派出斥候,若情屬實,即刻拔營。”
“徐将軍大義,相談半日,卻未知将軍名号,實屬慚愧,敢問将軍大名。”
“冀州廂軍步兵營副将徐苓,”片刻,幽幽道,“越家軍步兵營三部都頭徐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