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滄州援軍趕到時,徐州重建工作已幾近完工,徐苓率領兩萬大軍,藍靜等人開門迎接,兩軍彙合,喜憂參半,為了慶祝勝戰,在徐州舉辦地豆節,也為之後的紅柳月做準備。
一盆又一盆地豆被搬上桌,各家各戶都把家中的桌子搬出門前,放上做好的地豆供所有路過的人吃,煎炸烹煮,各式各樣,街上有士兵巡邏,隻許現拿現吃,不許糟蹋,先是百姓們都不敢妄動,一個垂髫孩童忍不住伸去抓,身邊大人發現竟比不上一個小屁孩眼疾手快,地豆條子塞進小嘴了,扣都扣不出來,母親連喊着要死要死,又打量着一旁的士兵,見對方擺擺手,這才連連謝官爺,試探伸手取來,先給孩子吃了,自己才敢間隙吃一口,有一就有二,漸漸百姓們都放開來,遊街似地品着一家又一家各式做法的地豆。
一串串鞭炮炸開,滿天煙火好似過年,說笑聲夾雜其中,說起這神奇的地豆是從雍州傳來的,聖女特意留了種,給徐州百姓來年種下,這小玩意兒量産可比糧食高多了。
一晃倆月過去,又迎來雍州特有的紅柳月,徐州百姓這頭還沉浸在上一個地豆節中,這回又迎來堪比過年的紅柳月,聖女還給派錢,雖然不多,但這是從來未有過的,大夥兒都說,在誰的手底下都比不過在聖女手底下,這可是實實在在的恩惠,還有那嘴碎的說聖女怎麼不早打進來,早打進來,大家就能早過上這好日子了。
這兩個月滄州那邊同谟羯打得不可開交,原西部可比谟羯兇狠多難纏多,若是以往,滄州早被攻破了,可這兩月,滄州兵如有神助,在黃準的帶領下,一路隻打到谟羯王庭,甚至是草原其他部落,藍靜在徐州,幾乎隔幾天就收到一個好消息,最後黃準送來谟羯王的降書,黃準把當初卓力格圖允諾的奴隸全帶回來,藍靜命其将人安置在雍州十二荒城,如今經過地下泉滋養,十二城已不再荒漠,那裡草樹漸盛,俨然另一個綠洲,重現當年十二城光景。
黃準幾次書信都說到洪生在此戰中居功偉業,多次身先士卒,領兵深入敵軍腹地,能攻下草原各部,多得洪生這小将,如今草原上都傳着金槍小将的偉岸事迹,隻要金槍小将出現,所過之處如狂風亂襲,片甲不留。
這頭藍靜不僅忙着徐州城的慶宴,北軒轅多次派使臣交談,那三萬俘虜,藍靜隻肯以錢換将領,那被俘虜的兵一直拖着,含糊其辭,兩月來,北軒轅使臣跑了多少回都無功而返,反而是徐州城熱熱鬧鬧過了兩個‘年’。
藍靜還以缺奉墨之人在當地招了些女孩跟在身邊,這些女孩有的是窮苦人賣女的,也有幾個是當地鄉紳從家中挑來的,在家中也是千嬌萬貴的小姐,識文斷字,人一多,藍靜就命人安置了個屋子,由長公主教導她們在裡頭幫忙處理書文筆墨,藍靜還給屋子提了名,墨閣,有好事的人說,這墨閣就同汴梁皇城裡頭的翰林院似的。有心人聽了,便費盡心思想往裡塞人。
好幾次藍靜還讓墨閣的女孩借見北軒轅使臣,美須公被這群毛丫頭氣紅臉好幾回。
直到最後一次,藍靜終于向使臣說出自己的條件。
厲帝一把扔掉手中的奏折,又是不解氣,将桌上的東西全掃地上。
“荒唐!過分!豎子敢爾!”
胡國公顫巍巍撿起奏折,不過看了兩眼,手顫顫,“什麼!皇上,這,這……”
“哼,她要朕承認金鳳凰的身份,并迎落難皇子回宮!否則,就開戰!”
“荒唐,這不會是南邊的意思。”
這話提醒厲帝,“給南邊送旨,迎接民間皇子回宮,這麼大的事,南太後南帝身為直系該知會一聲。”
藍靜根本沒給厲帝與南邊通訊的機會,待谟羯降書一到,她就整頓軍隊東去,她要親自送‘皇子’回宮。
那三萬俘虜也給她收編到各軍,現成的人,不用白不用,所有人軍甲一換,軍旗一升,上了戰場,他們不打也得打,戰場上,昔日同軍可隻認軍甲不認人。
八萬多軍馬直攻汴梁,有過經驗的厲帝在汴梁加增了不少兵馬,當初他也是從徐州攻上來的,他防備着加裝了沿途幾個城的兵力,防止吃了跟瑾帝一樣的虧。
可藍家軍勢如破竹,以逸待勞兩月,又在北軒轅一次又一次使臣談和落敗彰顯我方強勢的鼓氣下,一座座城池被接連攻下,滄州軍又及時支援,不過兩月,藍家軍就已兵臨汴梁城下。
攻破皇城後,便尋皇宮都找不到厲帝的蹤迹,一場大火從正殿燒起,大半日才止住火,好好的皇城毀了大半。士兵在裡頭找到疑似厲帝屍體交差,藍靜也就認下,向天下公布厲帝的死訊。
自入汴梁後,軒轅玞日夜焦灼,攻皇城藍靜沒帶他,隻讓人将他帶到昔日的越國公府,将他看守起來。他很怕藍靜會毀約,不知何時就會派人私下處決他。
他多次派人送信給藍靜表忠心,可都沒有回應。實在沒辦法,他請人給文奇送信。讓他沒想到的是,文奇真的來了。
文奇似乎不知道他的焦灼,隻來飲茶的,“軒轅公子在此處可是不慣,百廢具興,公府自越國公南下後就被厲帝賜予他人,方騰出來,難免亂些,我已命人拾掇,若有欠缺的,公子盡管同我說。”說罷起身要離去。
“慢!文先生!”軒轅玞真怕文奇走,“文先生可否告訴我,聖女打算如何處置我。”
“公子不是一直都知道嗎?自然是要将公子送回宮,哦,是了,皇宮失火,大半宮殿都燒了,如今還在修呢,好歹把大殿修好,不然上朝都沒地方,哦,皇帝也死了,朝會之事不急。”
軒轅玞冷汗下來,“我已經不想做這個假皇子了。文先生可否幫我離開這裡。”
“假皇子?”
“是,聖女瞞着所有人的事,難道文先生你不好奇?她為何要瞞着所有人,明明知道我是假的,若說要借着我的名頭興師,又何必瞞着包括你所有人。”軒轅玞道:“她不信你,你是她的軍師,更是她的義兄,她卻瞞着你,你甘心跟在一個不信任你的人之下,她還是個女子。”
“比起她,那位副城主不是更好的人選?論功績他不比聖女差,他坐上那個位置,比聖女更又說服力。你同他也是結義金蘭。你若幫我,我幫你助韓副城主上位,你依然是從龍首功。”
文奇冷笑:“這倆月你打聽了不少。實話說,你說的我不是沒有想過。但我文奇此生隻會追随她一個女人之下,隻要她在,我不會追随任何一個人,無論男女。”
軒轅玞不解:你不覺得屈居一個女人之下會惹天下人笑話?”
文奇嗤笑:“你當真以為這麼輕易見到我,聖女會不知道?她根本不在乎我知道她隐瞞我的事,這說明你現在已經無用了,哦,若兩月前她興許覺得你有點用,但現在她根本不需要你也能走上那個位置,哼,你最好向她證明你的用處,否則,離死不遠。”
藍靜聽過公府的人回話後,摸摸臉,“這是故意說給我聽的啊,文先生真狡猾。”
段小妹磨墨的手抖了下,藍靜笑道:“不就是問你是否汴梁胡氏出身就吓成這樣,胡國公怎麼敢派你這麼膽小的人來,還不如哄好段仲鲲,讓他在我面前賣好讨巧。”
段小妹強裝鎮定:“妾不知道聖女在說什麼。”
“世族嘛,能活得比各朝各代都長肯定有自己的眼界手段,雞蛋不放一個籃子,我還得多謝你們胡國公府送的銀子,不然我哪兒來的錢派給徐州百姓。”
段小妹苦笑,誰知道藍靜轉手就将銀子散出去,有沒有成功讨好藍靜她都不知道。
“段仲鲲是你什麼人?”
“……叔公……”
“喲,輩分這麼大。”
段小妹不知道回什麼,墨都快磨穿了。
“得了,看你吓的那樣,回‘墨閣’吧。”藍靜在皇宮圈了個地方,作為臨時的墨閣。
段小妹方離開,書玉就到了。
“城主打算何日登基?那小子你打算如何辦?真打算捧他上位再禅讓給你?”
“書玉姐姐覺得該如何。”
“殺了,留着作何。”
“好狠心啊,好歹是你大……好好,我不說了。我在等南邊的信兒呢。總得看看南太後的反應,我都替她把汴梁打回來了,她不得啟程回宮。”
“……别說笑了。你還想拱手讓江山?”
“不說笑不行啊,我父母還在那邊呢。”
書玉一頓,越國公是南軒轅重臣,可他這頭忠君,那頭女兒都要當皇帝了,也是夠尴尬的。
====
何詠芳一手打翻硯清送來的參湯,肚子翻湧起來,這是要生産的迹象。
“夫人,你怎麼樣!我去請禦醫!”
“先去請老爺!”
硯清疑惑,何詠芳無力呵斥一句,“快去!”
藍正麒匆匆趕來,他本在穿衣準備上朝,一聽何詠芳腹痛,腰帶也來不及挂上就趕來。
“夫人,你如何?硯清,還不去請禦醫。”
硯清應聲退下。
何詠芳熬過陣痛,才深喘兩口氣。“我沒事,我都生過兩個孩子了,這不算什麼,你兒子聽話着呢。”說罷,她直覺下腹收縮得更快,咽下一聲嗚咽,她才道:“老爺,時機到了。”
“什麼時機。”藍正麒還沉浸在她即将生産的憂慮中,何詠芳氣急推了推他,“該是入,入宮的時機。”
“我還入什麼宮啊,我今天就休沐陪你。”
何詠芳氣得捶了他兩下,他才反應過來,“你是說……”
她點點頭。
藍正麒連連搖搖頭,“我哪有這個心情。”
“你還論心情,你兒子都要出生了,你女兒都快打到汴梁了,這幾日,太後不是怒斥你來着,你還想等什麼好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