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呢?”
“在裡頭同大國觋打坐呢。”
“哎,你前些日子不是托我去看看月娘子嗎?”
“是啊,大将軍回來,陛下提了幾次召月娘子進宮見見,大将軍都推托月娘子生産後身子不适,不便見人,聽說她孩子丢了,也不知什麼個情形,陛下問了大将軍也隻說是遭匪了。”
“我今早同農娘去見了月娘子,她不太好,說是早産了,雖在仔細調養,可畢竟是生産不久就從雍州趕來汴梁,還是傷了身子,她私下請了大夫,說是以後難懷上了。”
“什麼!這怎麼行,她還這麼年輕,我去求陛下,宮裡這麼多名貴藥材,賜些給月娘子讓她補身子。”怡梅說着就要往裡頭走,秋蘿忙拉住她。
“這還不是最要緊的,雍州發生了點事,農娘那邊卻隻知道一點風聲,想是被人瞞死了,她同我去看月娘子,也是想打聽打聽,你猜怎麼着。”
沈玟實在沒忍住,耳朵往窗邊去靠,卻越聽越心驚。
待她回身,手上筆墨停滞,她竟将二人說的事就記下來,她吓得就要揉碎這筆錄,轉念一想撕下來不好銷毀,隻得合上,今夜回去就銷毀掉。
想了想,沈玟揉亂頭發衣領,将水撒了點在嘴角,在指尖沾點墨水,佯裝書寫時不小心睡着的假象。
果然不多時,小潤回來,見秋蘿在,有些奇怪,又見她和怡梅在窗旁,疑似在商讨什麼,一臉焦灼嚴峻,二人見了他就打招呼,“小潤總管,秋蘿她……”
小潤擺手制止她們繼續說,他猜出二人在說些不得了的秘辛,而這個距離,屋裡的人很大可能會聽見。還未等他想出解決辦法,耳房門一下子被打開,沈玟從裡頭出來,一臉心虛焦灼,不斷抹頭發拉扯衣袂,睡眼惺忪的樣子,還抹了一把嘴角可疑的水迹,秋蘿怡梅大驚,她們根本不知道耳房裡還有人。
沈玟根本沒看到窗邊站的兩人,一見小潤就羞愧,“小潤總管,我,我在裡頭寫起居注呢,一時沒看時辰,陛,陛下,還沒出來吧。”
秋蘿怡梅不安地看向小潤,小潤對她們道:“時候差不多了,你們去請示殿下吧。”
沈玟心裡極為緊張,雖想裝作若無其事,卻仍忍不住表露三分,恰恰正合她心虛睡去的謊言。
小潤還是疑惑沈玟是否真會糊塗睡去而沒聽到秋蘿怡梅密謀的事,他仍舊溫和地請沈玟回耳房。
“是我怠慢了沈大人,時候差不多,陛下很快會出來,沈大人再略坐一坐。”
進了耳房,小潤看去書桌,見書桌桌面整潔不似有人用過,但筆和硯台都有動過的痕迹,環顧四周,他敏銳地發現另一邊的角落的小桌上有水墨的痕迹,椅子有動過的痕迹,還沒等他細看,沈玟就佯裝不經意地擋住他視線。二人坐回方才的榻上,上面還有兩杯茶,茶也涼了。
看來沈玟是在角落的小桌子上書寫時睡着的,那個距離,應該聽不見窗外有人在說話。
沈玟暗自打量小潤的神色,應該是混過去了。
“喝茶。”
文奇将沏好的清茶放到韓緒面前,韓緒早已習慣軍營的粗茶烈酒,對這些淡巴巴的茶水不感興趣,隻囫囵喝下。
“你不問我找你做什麼?”
“我不問,你也會說。”
“啧。我問你,我回雍州後,你不是給我來了封信,為何沒提藍靜昏迷了五天。”
“直呼陛下名諱,為大不敬。”
“哼,她的江山是我陪她打下來的,我還曾與她有婚約,為何喚不得。”
“将軍若繼續如此狂妄,我們沒話好說,小心禍從口出,玩火自焚。你真當陛下這麼好脾性,一次次容忍你。”
韓緒一滞,收斂了性子,“我知道你什麼意思,你也覺得她無端昏迷還屏退所有人,很是奇怪吧,不然也不會修書給我。偏含糊其辭,想問又不直接問。”
“陛下,可有什麼隐疾?”
韓緒思緒回到一人獨闖谟羯王庭那日,那個谟羯大巫險些往他嘴裡灌進毒藥,那些醜陋惡毒的嘴臉,訴說着藍靜曾在他們手裡毫無反抗之力遭受惡意。
“她曾被谟羯大巫灌下毒藥,我後來問過安振玄,他說毒已經解了。”
“看來,并沒有解毒……”
“她這次昏迷了五天,下一次,還會不會醒,又能撐多久。”
“陛下一日為君,我便一日為臣。”
韓緒冷笑:“文先生還真是忠臣。她這個身體,還能撐幾年,她若無子,我們辛苦打下的江山将來交給誰,你這個左相還能做幾年。”
文奇沉默,這也是他一直顧慮的,藍靜和安振玄感情甚笃,又因男女差異,不知藍靜能不能在有生之年生下皇儲。
“我是最合适的人選,在雍州,我們就曾合作無間。”
文奇不置可否,他仍給韓緒一個定心丸,“以我對陛下的了解,她不會不顧及江山安危,肆意妄為,她若無後,必會選定合适人選,伏波大将軍這個名号,是她登基前所用,她給你這個封号,個中緣由不明而喻。”
“我知道。”所以他的野心日益膨脹,不可抑制。
“可你别忘了,若不是陛下當年回來,讓權于你,就憑你我二人聲望人脈,别說起事,就是能不能守住雍州也未可知,我們能有如今地位,就狂妄自大以為自己非池中物,能走到今天,全仰仗陛下,在陛下松口前,别以為我與你是同陣營。”
韓緒冷笑:“隻要文先生肯幫我一二,便足矣。”
藍靜灌下一杯冷茶,沉思良久,對安振玄道:“那個聖旨你放哪兒了。”
“我不是說了我藏起來了。”
“拿去燒了吧。”
安振玄愣了愣,點點頭起身,“也好,我總覺得不自在,藏哪兒都不安全。”
“等等。”
“算了,你藏死了,也别讓我知道。”
安振玄靠到她身邊,“你擔心什麼。”
“我不知道,我隻是想妥善點。”
“世事無常,萬事不可能做到盡善盡美。”
“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