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早派人給将軍送去了,奴婢還從庫房裡拿了塊牛皮,和春月一人做了兩雙靴子一起送去了。”
“好丫頭,我回頭賞你。”沉婉放下宮燈,轉而又皺了眉,“也不知道那麼多襪子夠不夠哥哥穿,熱天用的料子薄,我應該再多做些的。”
香蘭聞言都笑了,她想起那滿滿一包袱的錦襪,不說多,将軍穿着一直到下個月他來信都是可以的。
主子近來雖忙,卻絲毫沒忘了給将軍做襪子。
那麼多,也隻有主子會覺得不夠了。
香蘭知道将軍在西北,主子在宮裡擔心卻也隻能不停地多做點襪子才能稍稍緩解一下心中的擔憂了,她并不勸沉婉少做點,而是笑着道:“娘娘覺得不夠,回頭再多做點,過些時候再找人送去也不是不行啊。”
沉婉點點頭:“嗯,要的。”
“改明兒空了再做些。”
沉婉的女紅一向不行,這做襪子也是試着給沉朔做外袍不行,做中衣不行,做靴子還是不行後她退而求其次的選擇。
不過随着她做襪子的功夫越來越好,沉婉如今可不覺得這是求其次的選擇了,她現下覺得這襪子是最緊要的存在了,她深
深地覺着穿得不舒服了那是連仗都打不好的。
至于沉朔,更是從未覺得他的寶貝妹妹不善女紅是什麼大事,他是連打了勝仗都要将功勞算一分在沉婉頭上的人。
香蘭繡着手中荷花:“那奴婢回頭再多做幾雙靴子。”
沉婉繼續點頭:“嗯。”
雲珠停下了手中的繡活,插話道:“娘娘若是不嫌棄的話,奴婢和文鴛也想為将軍做幾雙靴子盡一份心……”
這兩年娘娘對大将軍的用心她們一向看在眼裡放在心中,是以也未曾着急提起,現下她覺着她們雖然不及香蘭她們從小伴在娘娘身邊的感情深厚,但是如今娘娘應當也不會拒絕她們了。
不待沉婉開口,香蘭就又笑了,她斜眼看向雲珠,先充當了惡人:“那你可要做好被我好好地挑一番刺的準備。”
她解釋道,“當初我跟春月可是被娘娘嫌棄這又嫌棄那的——費了多少料子才讓她滿意的。”
香蘭想起了小姐從前個頭才到将軍膝上一點的時候,她叉着腰站在腳床上指揮着她們要求靴子既要軟又要硬的模樣。
小姐小小年紀從不想碰針線,可一想到将軍那小手拿起針線來比誰都積極,可是她試了之後發現手藝實在不行,就将主意
打到了她們這兩個貼身婢女身上。
香蘭想起從前,眉眼中全是笑意。
她和春月做完了一雙,小姐的一雙小手還要東摸摸、西拽拽,這樣還不夠,最後還要親自試,可她那小腳哪裡試得起來,
還沒走兩步就要摔。最後到将軍面前還不忘記強調自己“監工”差點摔倒的功勞。
将軍一邊吩咐了人賞賜了她們東西,然後就一手抱起了小姐帶她出門逛街獎勵她了。
從那以後,她跟春月對将軍的事情也格外地上心,就是如今主子進了宮繡鞋不用她們做了,将軍的靴子她們也還是要親自做的。
沉婉也想起了少時的事情,她隻清咳了一聲倒也沒有反駁香蘭的話。
“自然。”雲珠笑着接話。
殿内一派和諧之際,文鴛進來通報沉婉安樂公主到了。
聽到文鴛的話,沉婉險些以為自己耳朵出問題了,她“啪”地一下放下手中的串珠,皺眉道:“她怎麼來了?”
“奴婢不知。”
沉婉站了起來,他們出發的時候她不來,眼下大熱天的跑過來?
沉婉往外間正屋走去,又吩咐宮人将一旁的金漆花卉玻璃圍屏搬到地毯前面。
想是又有什麼“好事”找她來了。
真煩,每次一副看不慣自己的樣子,又偏偏愛往她跟前湊。
衆人了然地搬過圍屏,将地毯上零零散散的燈架嚴實地遮住了。
沉婉看了一眼,差不多了她才吩咐文鴛:“請她進來吧。”
“沉昭儀好大的架子啊!”
安樂很快就氣沖沖地走進來了,居然還敢讓她在外頭等,現如今了,沉婉居然還敢如此待她!?
沉婉拿起手邊的話本子,她靠在椅子上裝起了樣子,聽到安樂的大嗓門也不起身相迎。
她懶懶的翻了頁書,待安樂走近了也隻繼續盯着書,不鹹不淡地回了句:“安樂公主可以不踏入我的地盤。”
誰要她來了,煩人。
沉婉把不歡迎擺在了臉上。
安樂故作不見,她的懷中照舊抱着她那隻養得胖乎乎的愛狗小寶。
小寶在香軟的懷抱裡呼呼大睡着,安樂挑着眉:“我踏入的是——我皇兄的地盤。”
阖宮哪裡不是她皇兄的地方,她哪裡去不得?
“哦~”
安樂很不爽,仿佛從她拖長的尾音中聽出了濃濃的不屑和嘲笑。
香蘭端着托盤走了過來給安樂上茶。
沉婉終于将目光挪到這位不請自來的公主身上:“不知安樂公主大駕,是有何事?”
沉婉的臉卻在下一瞬對上了睡得打起了鼾的小寶黑乎乎的鼻頭。
狗頭離她太近,沉婉換了個坐姿,不動聲色地離遠了些。
她實在不能理解為什麼有的人會将狗抱在懷裡,這狗又胖又懶又愛睡,十回裡見到就有八回在酣睡!人讨厭,狗也讨厭。
安樂還抱着熟睡的小寶在沉婉面前晃呀晃,她終于想起了此行的目的,适才的氣憤頓時一掃而光。
“呦……你心情很好嘛~”
“還有閑情逸緻看什麼勞什子金屋——”
下一刻沉婉就卷上了書面,不給她看了。
安樂的笑容沒法放大了。
……
煩人,安樂蹙着眉。
怎麼一點都沒受影響啊,不應該啊,安樂不吱聲了,她隻是抱着小寶繼續細細地瞧沉婉,試圖看出她的破綻。
怕是腦子被熱壞了,跑過來就是瞧她的?沉婉被她瞧得渾身不舒服。
她滿心的不耐煩,翻了個白眼,就要放下書嗆安樂。
“安樂!”
空中突然傳來一道嚴厲又帶着幾分克制的呵斥。
沉婉和安樂齊齊擡頭望去,隻見顧樘正面無表情地站在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