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不舍,也還是要放開了。
……
哭了很久,沉婉才漸漸地平靜下來。
察覺到懷裡的動靜變小了,顧樘才松開手看了一眼。
沉婉筋疲力盡地靠在他懷裡,呼吸淺淺的,她雙目無神地望着空中。
看着她臉上的神情,顧樘再次擁緊她。
他的眉宇低垂,該拿她怎麼辦才好……
在沉婉徹底平靜下來後,顧樘才喚人備水。
須臾,帷幔被拉開,香蘭春月端着盆走了進來。
顧樘讓她們将東西放下就又讓她們出去了。
顧樘仍然抱着她,他拿起邊上溫熱的帕子,親手給她一點點地擦掉臉上的淚痕與汗漬。
他的動作細緻又輕柔,擦完了,又絞了一條熱乎的帕子給她敷眼睛。
顧樘一邊将疊在她眼睛上的帕子理理好一邊解釋:“不然明天眼睛要腫了。”
她多要面子啊,那樣就不肯見人了。
熱氣熏着眼皮,沉婉躺在他懷裡,呼吸間全是他的味道,感受着他的溫柔,再也經不起折騰的眼睛又是一酸。
隻得攥緊了拳頭,努力克制住内心的翻湧。
讓眼角沁出的淚和着帕子一起蒸發掉。
過了會,顧樘摸着帕子感覺不太熱了,揭下來換了一張新的繼續敷。
誰都沒有再開口說話。
到顧樘換了四五次帕子的時候,他才感覺差不多了。
他拿走帕子,低頭細細瞧着她的眼睛。
浮腫的眼皮終于好了一些。
顧樘心頭微松,好似她的眼睛好了,傷心也少了。
沉婉在他換第三張帕子的時候就好了很多,隻是她一直靜靜地躺着沒出聲。
她睜開眼睛,看到他旁邊就是冰鑒,他的額上卻還是出了汗。
顧樘瞧着她的神色,卻辨别不出,隻得問道:“還難受嗎?”
沉婉搖搖頭。
“怎麼又不說話了?”看着她隻搖頭而不開口,顧樘的心又浮起來了,又去摸她的肚子,“餓了沒?”
全然忘了午膳剛用過沒多久。
沒摸出什麼來。
沉婉靜靜地看着他。
可是顧樘摸着她的小肚子,隻感覺癟癟的,不如往日圓鼓,想也知道她午膳沒用多少,況且适才這一通傷心,應當是又累又餓了。
顧樘柔聲哄着道:“再用點飯?”
沉婉默默地看着他的動作,看着他一個人說個不停。
她突然說了句:“我知道。”
表面的褶皺被撫平了,可是心底的大洞卻永遠都不會被填上了。
顧樘的輪廓一如往常般清隽,沉婉的目光停留在他衣袍上的金龍上,進宮已三年的腦子仿佛到了這一刻才漸漸地清醒過
來。
他是皇帝,她是他的妃嫔。
他有太多的考量和需要平衡的事情了,不管是出于什麼原因,這三年,或許有……哥哥的原因,也有他的真心。
身為皇上可以獨寵她三年,卻不可以獨寵她一輩子。
沉婉眨了眨眼,他也沒有獨寵她的打算,從頭到尾都是她的自作多情,誤會一場。
這場大夢該醒了。
哪裡有堂堂一國之君隻守着一個人的道理,沉婉垂下眼眸,沒有這樣的道理。
她扯出笑,擡頭看向顧樘:“我用過飯了,皇上去忙吧。”
接着沉婉就從顧樘的懷裡起了身。
顧樘看了眼空空如也的懷抱,沒再勸她用膳,轉而說道:“朕讓李懷恩把折子拿過來。”
“不成。”
顧樘擡眸。
“改明兒夏婕妤又要說我狐媚了。”
顧樘輕笑:“你何時這麼在乎了?”
沉婉嘴邊的笑意不減:“我哪有不在乎?我也是要名聲的。”
顧樘還想再說些什麼,可到底還是放棄了,算了,讓她緩一緩吧。
他看着她的眼眸,“那你再休息會,朕先走了。”
“嗯。”
顧樘終于起身。
須臾,他已經走出了正屋。
沉婉看着窗外顧樘離開的背影,目光悠長……
也争取過了,不成也就罷了。
因着哥哥,她這麼多年如意的時候也不少,可是,從來沒有人家不願意,你反而去強要的道理。
何況,面前的人還是皇上。
往事在沉婉的心頭一幕幕地閃過,按理,他待自己算寬容的了。
三年已經很多了。
就這樣吧。
總歸,無論是哪條路,她都是要回到起點的。
出了望音閣,顧樘并沒有立刻回重華殿批奏折。
他轉道去了臨水閣。
顧樘一個人靜靜地站在湖邊。
四周一片寂靜,顧樘望着滿目的芙蓉出着神,明明也不鬧了,瞧着比以往都懂事了。
一陣風刮過,浪頭被拍打到岸邊,很快又全部退下。除了帶來了一片的潮濕,空空如也。
許久之後,他終于轉身往回走。
——
聽玉軒。
李答應也收到了消息,與獨自在隔壁映雪閣發脾氣的夏婕妤不同的是,她淡定地喚來了身邊的宮女夏清。
“去,把我的針線拿過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