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月示意沉婉看地上的菜,“眼下有的吃都算我們娘娘厚待你了。”
須臾,沉婉平靜地吐出了一個字。
“滾。”
滾就滾,曉月迅速地收起食盒,起了身。
“沉昭儀慢用!”
午膳是坨了的面,面上糊住了一層冷油,依舊配的是鹹菜。
曉月過來送飯的時候瞧見早上的粥跟鹹菜都沒有動,一邊笑着放下面,一邊又收起了早上的粥。
不吃就不吃吧,早晚餓得受不了之後她也就沒有嫌棄的心思了。
晚間是早上一樣的粥跟鹹菜。
面還是那個面,曉月照舊收進食盒中:“沉昭儀的脾氣果然大,但願你能一直這樣熬下去!”
沉婉坐在如來前面的跪墊上,聞言連背影都沒有動一下。
須臾,曉月實在不得趣就離開了。
殿門在身後被緩緩關上,不知過了多久,沉婉才轉過身。
她看着那碗毫無熱氣的粥,下三濫的東西也隻會用下三濫的方法了。
但沉婉不得不承認的是,德妃的目的達到了。
不過,她又蹙了眉,她與顧樘之間早已是千瘡百孔了,如今何止涼了,都結成冰了,難為她還要如此費心費力地多此一舉。
但是也不是沒有用的,好叫她知道德妃便是在這粥裡下了毒,他也不會管一分的。
何況,他未必不知道他的表妹給她吃的什麼。
沉婉收起了無關緊要的思緒。
解不開的疑惑始終萦繞在心頭。
香蘭、她、哥哥、圖謀?
你們專寵的目的?
你們自然不是指香蘭與她,那就是哥哥與她專寵的目的。
繼續達成——是說專寵是假的,至少不是顧樘所願意的。
得出這個結論沉婉的内心毫無波瀾,她一點都不意外,不說這兩日發生的事情,就是從前——她也早就猜到了大多都是因為哥哥。
可哥哥未曾逼過他啊,再有了,他看上去也不像是會被逼迫的人。
這其中還有什麼事情是她不知道的呢?
問顧樘是不可能的,問哥哥眼下也辦不到。
沉婉的餘光撇到涼粥,隻有……
“咕噜——”
肚子又響了,沉婉收回了視線,。
“咕噜——咕噜——咕噜——”
這次不同以往,是長長的空鳴。
沉婉伏在如來的腳下,歎了口氣。
這如同嗟來之食般的恥辱,她怕自己吃了也會吐掉。
更何況,毒死她德妃是不敢的,可若是有别的什麼呢?
可沉婉生熬了好一會這叫聲也沒有結束,她死死地捂住肚子,生怕被外面的兩個宮人聽到。
半晌。
她又将視線挪回了那碗粥上面。
不行,留着還有用。
天已經暗了,沉婉看了眼頭頂上的一衆佛像,又渴又餓,她不知道自己在撐什麼。
反正早晚也是會知道的。
須臾,她起身翻開抽屜找出火折子,點燃了剩下的四根蠟燭。
沉婉思忖了下,又滅了兩根。過了會,又隻留下了一根。
冷粥就在腳下,沉婉還是彎不下腰,甚至越看越忍不住想踹翻它的心。
她走遠了些,剛要将跪墊搬到門後去卻在低頭的瞬間瞥到了佛前的貢品。
!!!
沉婉快步上前從白色盤子裡拿起一塊糕點。
是闆栗糕,她低頭聞了聞,沒有味道,也是,佛前供奉的東西這麼會不新鮮呢,按宮裡的規矩這些貢品是要日日換的。
也就是她被關進來了今日才耽擱了如來他們用新鮮的。
沉婉将闆栗糕一口送進嘴裡,一邊嚼一邊罵自己傻。
吃慣了的闆栗糕從沒有如此美味過,沉婉吃着吃着眼淚都快掉下來。
她看着眼前這排各色各樣的糕點,覺得自己簡直是又傻又瞎,白白餓了這麼久!
吃得有點急了,差點被噎到,沉婉又拿起邊上果盤裡的橘子。
吃完了兩塊糕點和一個橘子,肚子終于不叫了。
沉婉卻不急着搬跪墊休息,她将橘子皮藏到抽屜裡,看了眼擺放整齊的糕點,從懷裡掏出帕子,挨個撿了幾塊放進帕子裡。
包裹完又覺不夠,又從經書上撕下了兩頁紙:“髒點就髒點吧。”
沉婉将紙張在抽屜裡鋪好,再挨個挑了許多,幸虧盤子夠多,少了一點也不顯眼。
藏好糕點,再拿了些橘子蘋果藏到另一個抽屜裡。
食物充足,沉婉關上抽屜,感覺着抽屜中沉甸甸的重量,終于安心了些。
這些吃的往少了說夠她撐上四五日,多了夠她撐上七八日了。
搞完吃的沉婉還是不急着休息,她環顧了一圈,視線最終定格在觀音菩薩身上。
須臾,她脫下鞋子往案上爬了上去。
“借用一下。”
沉婉站在手持淨瓶的觀音身側,對觀音說了一聲就伸手解下了她身上的紅色披風。
……
“呼!”
片刻之後沉婉矮身跳下了案台,她伸腳在跪墊上蹭了蹭羅襪上的灰,一邊摸了摸手中的紅色披風。
摸起來絨絨的,有點厚度,這個天氣夜間蓋上是夠了。
不會挨餓也不會受凍了,沉婉這次終于拖着跪墊去睡覺了。
然而沉婉半夜還是醒了。
外頭不知何時下起了雨。
一道道驚雷在空中轟隆作響,雨水噼裡啪啦地打在屋檐上,潮氣滲入殿内。
沉婉看着搖曳的燭影,須臾,還是披着披風坐了起來。
她終于睡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