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隻是讓她認錯,又不是想餓死她!
李懷恩不敢呼疼,順勢趴倒在地上:“皇上恕罪,奴才也是後來才知道的。”
當時他也隻是猜測,事後才确認了,不過後來德妃已經開始送飯了。
他又不知道皇上完全忘了養性殿的事,隻當他交給德妃全權處理了。
……
“她在做什麼?”
這個李懷恩答得出來。
“奴才在門口觑了幾眼,娘娘正一個人坐在如來前面的跪墊上,娘娘一直沒轉過身來,奴才也就隻瞧到了娘娘的背影。”
經書也不抄,飯也不吃,一個人坐在跪墊上幹什麼?
顧樘怒道:“那跪墊是跪的,不是用來給她坐的東西!”
“再不吃,叫她給朕跪在那裡!”
李懷恩讷讷應是。
過了會,顧樘又冷笑了一聲,“打坐呐?要成仙呐?”
她倒成了宮裡最尊貴的人了,犯了錯,你送飯他送飯的求着她吃,她還不吃!
“皇上,奴才再去勸勸娘娘?”
真成了上趕着的了,顧樘擡手:“不用,叫她嘗一嘗餓肚子的滋味。”
“看她以後還敢不敢這樣威脅朕!”
“是……”
殿内又安靜了下來。
半晌過後,顧樘這才去批折子。
——
德妃知道曉月前腳剛回來,後腳李懷恩就去養性殿送飯了之後沉默了許久。
“娘娘,皇上這是不相信咱們?”
曉月不明白,她們娘娘這些年也沒幹過什麼事啊,皇上為何好端端地為了一個犯了錯的沉昭儀來猜疑她們延禧宮。
再說了,皇上先前也不像是不相信她們的樣子啊,曉月徹底糊塗了。
“還是皇上隻是因為沉昭儀鬧絕食就?”
就方寸大亂了,就心軟了?
不過曉月明智地噤聲了。
“餓上個一天就是絕食了?”
“就算是絕食,以此來威脅皇上就是做得對了,這是她身為皇帝妃嫔該幹的事情?”
明明知道沉婉不是那麼容易被打倒的,可德妃還是氣得發抖。
皇上被威脅了就心軟了,他先前都被氣成什麼樣了,大庭廣衆之下又被沉婉頂撞成什麼樣!?
一句絕食——先前的忤逆就要被輕飄飄地帶過了。
她頂撞的是皇上!是九五之尊,不是這宮裡随随便便的一個人。
德妃倏地掃落案幾上的茶盞。
茶盞碎裂了一地。
滾燙的茶水濺到曉月腳上,她支吾着忍住了悶哼聲。
德妃眯了眯眼睛。
看來,在表哥的心裡,沉婉再怎麼放肆卻還是沒能讓表哥輕易地丢下。
就餓了一兩頓就這般低聲下氣地去送飯了?
哪裡有被關着的犯了錯的還這般高高在上要皇上去送飯的?
“不過……”德妃凄然一笑,“算了。”
她本來也沒指望過表哥。
表哥一向心善又心軟。
“好了,本宮過會再去一趟養性殿。”
再讓沉婉這樣挺下去,皇上說不定就要去養性殿了。
“是。”
有宮人悄悄地過來清理碎瓷片。
德妃的手臂撐在案幾上,她抵住額角,本來還想晚幾天再過去的。
到底是得寵三年的人啊,知道怎麼樣拿捏皇上。
要不是沉婉是這個性格,德妃真懷疑自己連機會也找不到。
她瞧着地上碎成一片一片的瓷片有些出神,多少年了,她在這宮裡待了到底是三年還是三十年?
這數不清的日子裡,她的心跟這些碎瓷片一樣,碎成了一瓣又一瓣。
在表哥看不清的角落,她自己一個人粘好,卻又一次又一次地被他們打碎。
關了幾天就心疼了?
那她呢,她被他關了多少年了?
德妃疑惑道:“你說,這人擁有的福氣太多了,是不是就會變得不惜福了?”
“娘娘,這是自然的。”
曉月知道德妃在說誰,她笑着道,“很多人都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的。”
德妃散不清心中的火氣,她要是沉婉,怎麼還會把表哥拒之門外。
那是她隻要閉上眼想一下都會渾身顫抖的事。
那是宮裡這麼多女人求之不得的寵愛啊!
真叫人羨慕呐。
德妃搖搖頭:“她何止是不惜福,是太不惜福了。”
“娘娘說的對。”
在行宮裡,哪次不是表哥貼上去的!
回了宮也是!
就這樣,沉婉還在那裡嫌棄。
不僅不謝天謝地反倒得寸進尺。一言一行直直地往表哥肺管子上戳、捅!
德妃皺着眉,所以沉婉這個樣子,怎麼能叫别人不恨,怎麼能讓她忍得住不去做點什麼呢?
漫長的日與夜中,除了恨沉婉,她已經沒有第二條路可以走了。
那是沉婉該得的,享了這麼多福,卻又不珍惜,她活該這個下場。
不,德妃攥住案角,這個下場不夠。
下晌,德妃隻略在榻上小憩了會就起身了。
日漸西行,延禧宮的主仆二人往養性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