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了養性殿,德妃并不急着回宮,而是前往了乾清宮。
碧空如洗。秋意宜人。
宮道上,曉月悄聲問道:“娘娘為何要提醒沉昭儀呢?”
雖然這半真半假的猜測可以重擊沉昭儀,但是沉昭儀從此小心做人了對她們沒有好處啊。
“提醒?”德妃的臉上笑意盈盈,她心頭的大石輕了許多。
她實在難掩開心,漫不經心地道,“哦……也算提醒吧。”
這個哪裡是她的重點。
德妃如何不知道皇上對沉婉有假意也有……真情。
隻是這兩者在其中各自占領的份量如今是誰也不清楚了,可是這并不妨礙她讓沉婉認為——皇上待她全是假意。
這重重打擊之下,沉婉如何還能回頭呢?
帝心難測,沉婉怎麼防備都來不及了。
她回不了頭的。
德妃養湯圓之前養過一隻叫白玉的波斯貓。
那隻貓長得是真漂亮啊,可脾氣也臭極了,貓兒房裡的奴才一開始還不建議她養。她不信邪,也就抱了回來,可是她低聲
下氣地哄了白玉多少天都不曾換得它的一分親近。
沉婉像極了她的那隻貓。高傲、目中無人。
誰是主子都分不清。整日裡隻知道耍自己的脾氣。
可這脾氣是對着誰都能随便耍的嗎?
再是漂亮的貓,哄不來後來她一怒之下不小心傷了它,再後來,它是不高傲了,可是一看見她就躲。
高傲的貓不讨喜,怕人的貓也不讨喜。
那隻貓,看着好看,從來就不親人。
沉婉如今像極了她當初那隻貓,冷着臉冷着眼,實則身上的毛已經全部炸開了。
對周圍的一切充滿了警惕。
玩弄她,實在是易如反掌。給她省了多少力氣,她少了多少風險啊?
“改天别忘了将手腳處理幹淨。”
“是。”曉月想起這幾天硬是沒看出沉婉的半點怯色,琢磨着實在是太輕了,可……沉婉眼下還不是她們延禧宮可以動的。
也就隻能用這些吓唬人的小手段了。
不過,睡不好就夠了。
德妃惬意地享受着秋風的舒心,直到到了乾清宮才收斂了面上的神色。
德妃到禦書房的時候,她心中的喜色早已被藏得一幹二淨。
——
禦書房,未時剛過顧樘就撂下了禦筆。
李懷恩以為皇上是要站起來走一走,可他等了一會也沒見皇上起身。
李懷恩端起邊上未動過的茶盞準備重新泡一杯茶過來。
然而他剛轉過身顧樘就出聲了:“可曾傳膳?”
诶?
這個時辰?
李懷恩瞬間反應過來,他轉過身躬身道:“回皇上,正要傳膳呢。”
“奴才這就去傳膳。”
片刻之後,李懷恩又似自作主張地道,“奴才再去養性殿一趟看看沉昭儀的經書抄得怎麼樣了,順便再給娘娘帶點飯
菜。”
顧樘不說話。
李懷恩知道,不說話自然是默認了,他忙躬身離開出去準備了。
李懷恩前腳剛離開,德妃後腳就來了。
殿内,德妃輕輕朝顧樘福禮。
“皇上,臣妾聽說沉昭儀鬧絕食,适才就去養性殿勸解了一番。”
顧樘睨了她一眼。
“皇上,前日晚上是臣妾忘了派人給沉昭儀送飯,臣妾一時忘了養性殿沒有人負責膳食,那兩個宮人也不曾派人來提醒臣
妾。”
“是臣妾的錯。”
顧樘不曾說話。
殿内倏地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這小小的一個失誤看起來是疏忽了,顧樘也知道自己在這其中占了多大的責任,可他就是說不出什麼無礙的話。
須臾過後,顧樘移開了視線。
“朕已經讓李懷恩去送飯了。”
送飯?
德妃的指甲都收進了手心。
這才什麼時辰,就要巴巴地去送飯了?
須臾,顧樘又問道:“你去勸解了什麼?”
德妃擡頭道:“臣妾勸沉昭儀就是顧念着她的哥哥,也不該在宮裡鬧絕食啊,不然大将軍就算身在西北聽到了也會心疼
的。”
德妃說着又福了一禮。
“臣妾的話沉昭儀大抵是聽進去了。”
……
“哦?”顧樘擡眸。
就提了一句她的哥哥就行了?她的哥哥倒是有用?
“是,沉昭儀應當是不會再絕食了。”
德妃的話音剛落,殿内又安靜了下來。
須臾過後,顧樘翻開了奏折。
德妃有眼色地告退:“臣妾就不打擾皇上了。”
沒多久李懷恩就一臉喜色地回來了。
“回皇上,奴才過去的時候,娘娘說知道了。”
“奴才從玻璃裡瞧了一眼,娘娘正在抄經書呢。”
連李懷恩自己都覺得驚奇,他還沒勸呢,沉昭儀自己就想開了。
聞言顧樘隻聽到叮咚一聲,心裡仿佛有什麼東西落了下去。他看着李懷恩,心裡卻無半分喜色。
“在抄書?”
“是,娘娘抄經書的神态很認真呢,奴才瞧得真真的。”李懷恩因為不敢相信還多看了幾眼呢,錯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