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盧娘子一早去了安興坊。
安興坊有不少書院。
盧娘子挨家問了。
束脩且不論。
入院考試懷章也該是應付的過去。
可這入院資格就卡住了。
官家子弟免試入院。
平民百姓需得有功名的人推薦。
盧娘子既不能明晃晃的說懷章是鄭家人,又尋不到考得功名的舊友。
真是拿着銀子都進不去門!
無奈回家。
盧娘子問懷章:“你過去可有相熟的朋友已經考功名的?無人推薦進不得書院啊!”
懷章這才知道娘一早上是幹什麼去了。
他苦笑一下:“我哪裡有朋友?娘,我不去書院了。”
盧娘子倒勸懷章:“想去書院是好事啊!娘也想你早早考中呀!娘再想想辦法。”
懷章内疚道:“娘,我不想你去低頭求人。”
盧娘子知道懷章傲氣,可如今的情形,光憑着傲氣可考不上!
“沒事,如今能找見一家讓咱們登門的就不容易了!該求還是要求!娘沒什麼拉不下臉的。”
盧娘子早想清楚了。
臉面算什麼?
若是有人罵她一句給她一個銅闆。
她情願讓他罵一天!
人呀,隻有不把自己看那麼重,日子才好過些。
衛衡看着碼頭的管事黑着一張臉過來。
他這幾日頻繁請假,管事已經很不滿了。
“衛二,有貴人在慶雲樓等你。你去一趟吧。”
“什麼貴人?”衛衡不解。
管事也是上面傳下來的話,也不清楚,隻讓他快去。
衛衡隻好去了。
慶雲樓的夥計看衛衡走來,急切地迎上去:“衛公子,您快上去吧,貴人等了好一會兒了!”
衛公子?
好多年沒有人稱呼他“公子”了。
衛衡還是聽“後生”這樣的字眼耳順些。
不疾不徐上了二樓,夥計麻利地開了包間的門,請衛衡進去。
衛衡來至包間,看清坐中的人,心裡明白了。
嚴雲甯獨自一人坐在上首。
看自己的弟弟來了,冷嘲熱諷道:“聽說你現在姓衛?”
衛衡拉開椅子坐到嚴雲甯對面,一字一頓說的清清楚楚:“對。鄙人姓衛名衡,子妄人。”
嚴雲甯手中的酒盅摔向衛衡:“不肖子孫!你是他李衡的未亡人,那我嚴家算什麼!”
“算什麼?”衛衡笑中帶怒,“算亂臣賊子,算勢利小人,算背信棄義!你嚴家一門丢盡了祖宗的臉,你嚴雲甯死了入地府遭祖宗唾罵!夠不夠?”
“不夠我還有!”衛衡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你嚴家人斷子絕孫,遭世人恥笑,你嚴雲甯老無所依,無兒無女,上無片瓦遮身,下無一床草席,凍死在雪地裡都是老天爺對你的優待!你這輩子活着毀了嚴家百年基業,死了入十八層地獄,不論生死你所到之處都是臭氣熏天一片污濁!”
衛衡舉杯:“這一杯,就是你的祭酒!”
說着把一杯酒灑在了桌上。
“這就是你對你兄長說的話!”
嚴雲甯氣到猙獰。
惡狠狠看着衛衡,咬牙切齒。
“我願意坐在這跟你說話那是我老成了,若是早些,我隻會讓你見見我的刀!”衛衡說罷起身欲走。
“站住!”嚴雲甯憤而起身,“我是你大哥!”
“二十年前就不是了。”衛衡側目。
嚴雲甯恨極了這個弟弟:“你對你所做之事難道沒有悔恨嗎?”
“你對你所做之事難道沒有悔恨嗎?”衛衡反問,“東宮一百八十三口!這些人命都在地府等着你,恨不得生啖爾肉!”
嚴雲甯駁道:“我沒有殺他們!成王敗寇!”
“成王敗寇?”衛衡笑了,“若沒有你,誰勝誰負如何能定!”
嚴雲甯不想再與他辯駁,他無力道:“二十年了,你為什麼還不肯放下!若不是你,我何至于獨自苦苦撐着家門?”
“你該為你還有命撐着嚴家感到慶幸!”衛衡一句好話沒有。
嚴雲甯深吸一口氣找回他的理智:“我不是來同你吵架的!你是嚴家子孫,成日在碼頭不是回事,我可以讓你回家。”
衛衡冷笑着看着嚴雲甯:“誰告訴我是嚴家人?我如今姓衛!我這輩子都姓衛了!我不是嚴家子孫!這是一。”
“我衛衡,就願意在碼頭幹!我憑力氣吃飯,不偷不搶,行得正坐得端,便是餓死,我也不會登你嚴家的門,這是二。”
“我以後或生或死,都不想再見到你,這是三。”
“告辭!”
說罷,衛衡轉身出了慶雲樓。
卻在慶雲樓門口遇到正趕來的許氏。
許氏是嚴雲甯的妻子,衛衡從前的嫂子。
許氏與他兄弟二人青梅竹馬。
一路看着和睦的兄弟反目成仇。
嚴許兩家議親的時候,許家是更傾向于衛衡的。
畢竟是太子跟前的得意人。
可許玉娘更喜歡嚴雲甯。
衛衡雖然有前程,可是話少。
嚴雲甯雖然在學問上是榆木頑石,可他對自己好。
從小他就知道讓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