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玉娘是個主意正的。
她決定了嫁嚴雲甯就嫁嚴雲甯。
誰來說也不管用。
衛衡小時候對于親事根本不上心。
他太忙了。
忙着幫太子理賬冊。
忙着籌銀子治水患。
哥哥娶了許家玉娘,他覺得很好。
他們兩個從小就愛在一處玩兒。
時隔二十年見到許玉娘。
衛衡有些尴尬。
嚴家人壞了心了。
卻不幹許玉娘一個深宅婦人的事。
許玉娘确實沒幹壞事。
所以她坦誠地看着衛衡:“二弟,多年不見了,可記挂我這個嫂嫂?”
衛衡語塞。
他想念太子,想念自己的那些同門。
恨着自己爹和嚴雲甯。
可從來都沒有想起過許玉娘。
衛衡抱拳:“見過嫂嫂。”
許玉娘打蛇随棍上:“既然都叫我嫂嫂了,那上去敬我一杯酒可好?我可是多年沒得小叔的孝敬了。”
衛衡後悔了。
他不應該叫她嫂嫂。
這樣好像他還認嚴家人一樣!
可直呼嚴許氏也不對,許玉娘又沒對不起自己。
衛衡跟着嚴許氏上了樓。
慶雲樓的夥計一臉尴尬。
嚴雲甯已經将一桌菜掃在了地上。
許玉娘掃了一眼就知道怎麼回事了。
她轉頭對衛衡道:“二弟,咱們換個包間。”
夥計機靈地領了他們換了個地方。
怕上晚了幾位沒得掀,以最快的速度上了一桌菜。
許玉娘舉杯:“二弟,多年不見,長大了。”
衛衡舉杯碰了碰:“嫂嫂說笑了,三十多歲的人了,哪有不長大的。”
許玉娘淺喝了一口:“這些年,不容易吧?”
衛衡不願意多說,含糊道:“還将就。”
“嫂嫂這幾年,也不容易。我與你哥哥,二十三載夫妻,我都沒給他生下一男半女。怕是到死那一天,嚴家列祖列宗會怨我吧。”
衛衡突然有些愧疚:“嫂嫂......”
“你放心,”許玉娘一笑,“不是你咒的!”
衛衡長歎一聲,不敢應話。
“我們這些年也不好過啊!”許玉娘看着窗外,“朝中人才輩出,你哥哥不得重用。旁支子弟大多不成器,放在從前還能蒙祖蔭得個閑散官職。如今,不經科考,沒得官做。新政之下,為着你哥哥,又不敢做别的買賣。一大家子,真是難以養活。”
衛衡細看,許玉娘是比二十年前老多了。
可這怨得着誰呢?
不就怨他嚴雲甯。
“你從小就比你哥哥強。”許玉娘看着衛衡。
“你讀書習武都好,若是你能回來,你們哥倆互相幫趁着,咱們嚴家,一定能更好些。我們又沒個孩子,将來這家裡,還不都是你的。阿澤,回來吧。你哥這些年,無一日不記挂着你。”
衛衡撇過頭,不看許玉娘。
“嫂嫂若是叙舊,我陪嫂嫂痛飲幾杯,若是勸我回嚴家,就不必開口了。我不會回去。”
許玉娘點頭:“我知道,你從小就犟。我小時候最不愛和你說話,沒說幾句就開始辯論,辯不赢不罷休。我也不是讓你現在就回家。你哥今天也是這個意思,我們得讓你知道,咱們家的大門什麼時候都為你開着。你現在外面過的舒坦,那就舒坦着,若有一日累了倦了,想家了,就回來。兄弟沒有隔夜仇,我的意思,就是你哥的意思。”
衛衡心裡嘲諷一笑,怎麼能沒有仇呢?
太子的命,東宮一百八十三條命,嚴樹的命,嚴雲清的命。
這些人橫亘在衛衡與嚴雲甯之間。
他們之間,仇深似海。
衛衡搖搖頭:“嫂嫂,今日是我最後一次稱你嫂嫂,你我從小玩到大,你知道我的脾氣。”
“脾氣是會改的。”
“我改不了。我這輩子都不會做回嚴家人了。往後不要來找我了。就當我死了吧。”
衛衡還是走了。
許玉娘沉着一張臉結了兩桌酒菜,回了嚴府。
嚴家是沒落了。
門頭都舊了,也沒銀子修。
嚴雲甯先許玉娘一步回家。
“我是不是說過!他就是冥頑不靈!”
嚴雲甯氣得發瘋。
許玉娘仿佛沒觸黴頭一樣,還喝得進茶:“那皇上的交待你是辦還是不辦?”
嚴雲甯仰頭長長一聲太息:“玉娘啊!我是不是個窩囊廢呀!”
許玉娘看他又來了,放下茶碗安慰他:“你怎麼會是窩囊廢呢!辦差事哪有一次就成的?阿澤怎麼也是個大活人,是人就有心。水滴石穿,他會變的。”
嚴雲甯點頭:“你說的對,我再去找他!我去纏他,再不行我跪下求他!”
“可......”
嚴雲甯想起衛衡就生氣:“可他那個樣子!隻怕我跪下磕頭他都不肯!”
“你跪了嗎?磕頭了嗎?”許玉娘點着嚴雲甯的頭,“還沒到那一步呢,你倒又打退堂鼓了。再想想,想好了再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