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着,盧娘子走回竈前。
衛衡幾乎是一瞬間沖回房。
他深吸一口氣。
突然有個假想。
若是當年自己沒有弑父!
是不是就還有從頭來過的機會?
是不是就能像季君行和施遠江說的,放下舊怨,謀個不大的差事,娶了盧娘子,好好過後半輩子?
可沒有如果!
自己背負的太多了!
自己做過的和要做的,都是不得不為之事!
自己也不會後悔!
便是丢了這條命,也不會後悔!
可不能搭上盧娘子!
自己憑什麼讓她陪自己一塊死!
朱子豪直到晌午才酒醒。
他頭疼欲裂地在西屋醒來。
盧六上工去了,屋裡空無一人。
朱子豪走出房門,隻有小巧一跳一跳地往返于水缸和竈台。
“朱叔你醒啦?我們午飯都吃過了!”小巧道,“桌上蓋着的是給你剩的!”
朱子豪揉揉眼睛,怪道:“你為什麼老跳啊!”
小巧笑嘻嘻道:“我練功啊!”
“練功?什麼功啊?”
“功夫!我師父教的!讓我每天這麼做活!”
朱子豪像是聽了天方夜譚:“這能練出什麼功夫啊!你是讓人诓了!”
小巧白了朱子豪一眼:“才沒有!我師父功夫可厲害了!我們的功夫就是這麼練的!”
朱子豪撤了菜盤子上的笊籬吃飯。
昨天晚上就喝酒了,肚子空空。
這會兒餓的不行了!
“朱叔你吃了飯什麼打算啊?”小巧盡量委婉地問。
朱子豪一口饅頭噎在嗓子眼:“我還沒吃完呢!你就趕客啊?”
“那我就是問問。”小巧道。
她是個急性子,想着自己要去陪葉兒午睡了,留朱叔一個人有些怠慢客人。
“我定的今日返家,”朱子豪邊吃邊說,“吃完了我就走了。”
小巧明白了“哦”了一聲:“我嬸子去賣貨了,你走的時候帶上門就行。”
“欸,衛相公呢?”朱子豪問。
“我叔在屋裡呢。”
“行,我知道了!”
朱子豪吃飽了,敲響了衛衡的門。
衛衡開門問:“朱兄弟有事?”
昨日明明看着朱子豪不順眼,可聽盧娘子說與他無意後,此時看朱子豪竟有些一表人才。
朱子豪心中驚異:這衛相公身上的戾氣怎麼過了一晚上感覺不到了?
連臉上的疤都看着柔和了些!
他緩慢抱拳:“衛相公,我定的今日返家,日子都是算好了的,這就回客棧收拾東西了。映雪妹妹不在,我來同衛相公打個招呼。”
衛衡語氣也好不少:“那便不多留朱兄弟了。朱兄弟一路順風。”
“欸,欸,”朱子豪應着,手從袖中掏出張銀票,“從前不知映雪妹妹如今的情況。昨日看她日子艱難,這是我些許心意,衛相公代我轉交給她,就此謝過了。呵呵......”
衛衡并不伸手。
他的語氣冰冷了幾分:“隻是近日我出不得門。待我傷好,出去随便尋個營生,我們都不缺銀錢!朱公子的錢請收起來吧!”
朱子豪從小就知道有錢能使鬼推磨。
這世上就沒有不愛錢的人!
今日不知怎麼自己掏出錢衛相公的臉還變了!
“哎,我沒有别的意思,隻是我與映雪從小一道長大,既然遇見了,想幫一幫。也不多,衛相公就拿着吧!”
衛衡還是不動:“朱公子若是想給,可去西市親手交給盧娘子。隻是我話說在前頭,盧娘子也未必會收!”
朱子豪一張銀票拿在手裡,進不是退不是。
“我這着急走,怕是顧不上去西市了。”
“那就收回去吧!”衛衡沉着臉道。
朱子豪隻能把銀票再揣回去:“我這就走了,若是往後有需要,大可去金陵尋我。當然了,盧家在金陵更是說得上話。去找盧家也可以。”
衛衡替盧娘子想了想,開口道:“盧娘子在京城的情況,還請朱公子守口如瓶。她為人子女,定不想父母為自己憂心。若有必要,我定會帶她回去。”
朱子豪明白。
金陵地遠,鄭家的事想來盧家還不知道。
至此朱子豪也有些理解,怎麼今年的歲布生意到了自家手裡。
“明白明白!映雪就多托賴衛相公了。此事我必不會主動告知盧家父母。”
衛衡瞧着朱子豪又可愛了幾分:“盧娘子這裡有我,必不叫她受了委屈。”
“告辭告辭。”朱子豪從盧家出來,才敢大口呼吸。
衛衡兀自有些後悔,說好了不作承諾!
怎麼又對那朱子豪作了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