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衡辦了這件最要緊的事,又去慶雲樓聯系了從前幫過的廚子。
将自己僅有的銀錢都給了那廚子,讓他明日給自己整治三桌酒席。
之後又回四眼井巷找了潘大爺。
将自己的打算說給潘大爺聽。
他沒有那個本事大操大辦,也不想夜長夢多。
他就打算治三桌酒席,請四眼井巷的鄰居們吃頓飯,給自己和盧娘子做個見證。
他二人不是無媒苟合,也不是露水夫妻,是官府和鄰裡都承認的兩口子!
潘大爺聽說他和盧娘子要成婚,滿意地撚着胡須:“我這兒沒問題!院子夠大!明日桌凳都我預備,你請的廚子來了就用我家的竈!我這就讓我家小子挨家挨戶通知,明日保準給你辦的熱熱鬧鬧的!”
衛衡受寵若驚:“我二人承蒙諸位鄰居相幫,明日一為大夥兒做個見證,二為感謝諸位素來的恩情。不用太大的陣仗,也不受禮!潘大爺無需太過費心。”
潘大爺手底下的買賣能做這麼大,是有些義氣在身上的!
他揮手道:“衛兄弟的意思我明白,其餘交給我,咱們隻待明日。”
第二天一早。
盧娘子正和小巧商量着,還去不去賣貨了。
衛衡交待今天晚上請街坊鄰居吃飯,盧娘子想着得給葉兒洗個澡收拾收拾。
如今葉兒的頭發長出來些了,勉強能紮兩個小辮子。
小巧也許久沒修剪頭發指甲了。
怎麼今天也算是自己和衛衡的好日子,自己怎麼也不能灰頭土臉的坐在那裡吃飯呀!
正說着,曹嫂子和幾個鄰居敲響了盧家的門。
小巧打開門,曹嫂子幾人喜氣洋洋地進來了。
曹嫂子手裡拿着紅綢。
喬娘子拿着一疊紅紙。
吳娘子捧着一雙繡鞋。
蓮花将自己的一身喜服搭在臂彎處。
盧娘子一臉詫異:“你們這是?”
曹嫂子有意臊盧娘子:“你可真是嘴嚴!這麼大的喜事都沒給我們透露半個字!咱們還是不是好姐妹了!”
盧娘子羞怯一笑:“這也是倉促之間定下的。别說幾位了,懷章也不知道。”
喬娘子笑道:“這衛相公許是怕你跑了,這婚事說辦就辦啊!”
吳娘子也笑着:“我昨兒個聽說的時候,還以為是潘聰胡說呢!”
蓮花最年輕,可不敢像她們幾個想說什麼說什麼,隻拿着喜服給盧娘子比量:“盧姐姐,這是我嫁人時候的喜服,我瞧着咱倆身量差不多,你試一試。”
盧娘子羞紅了臉:“我這......還要穿喜服啊?”
“要穿!”曹嫂子道:“怎麼不穿?”
“我這算是再嫁......”
“再嫁也沒有不讓大辦的道理呀!”喬娘子道,“不隻你要穿喜服,這院子也得裝扮!我們東西都拿來了!”
吳娘子也道:“多少也得有個意思。隻是咱們準備的倉促,好些東西是東拼西湊的。可但凡能準備的,都要有!”
盧娘子想起一早上沒看見衛衡。
問起來:“衛相公也知道這些嗎?”
曹嫂子哈哈笑:“這到底是富人家出來的千金啊!這會兒就這麼聽夫君的話了?”
衆人一陣歡笑。
笑累了才告訴她:“知道,你家衛相公一早就去了潘大爺家了!你這兒歸我們管,你就回屋等着就是了!”
盧娘子不安道:“這怎麼行?我坐着,勞累大夥兒!”
“怎麼不行?”喬娘子道,“你今兒個可是新娘子!”
幾人邊說邊把盧娘子拽進了屋。
七手八腳給盧娘子換上喜服。
看着銅鏡中映出穿着深青色禮服的自己的臉。
盧娘子一陣兒恍惚。
十五年前,她還是盧家映雪的時候,拜别父母,遠上京城完婚。
因是鄭知禮在太後壽宴上求的太後賜婚。
因而她和鄭知禮的婚禮有太後和聖上降臨。
聖人出行,那一日的重點自然是皇家。
盧映雪這個新娘,屬實沒有什麼存在感。
當時的禮服都是宮中辦的,她隻像個提線木偶一般,讓做什麼做什麼。
一個十五歲的少女,遠離家鄉,任人擺布。
當時的恓惶可想而知。
彼時看着自己身着青色喜服,她滿心不安,隻怕未來的夫君和婆母不喜。
她前頭的是清河崔氏嫡女。
自己這商戶女,如何做才能不讓人笑話?
可誰能想到,就這麼渾渾噩噩過了十五年。
跟着鄭家入獄的時候,她隻道是自己這三十年的壽命要終了了。
再沒有期盼渴望。
可如今,竟能在穿一回這喜服!
這一次,她再不是從前懵懂的少女了。
也不似從前忐忑。
如今她的一顆心跳動在胸腔裡,隻焦躁地盼望着希冀着!
希冀着和衛衡一起的日子是什麼樣!
曹嫂子和喬娘子忙着将紅綢挂在門上,又剪了大紅的喜字貼在窗紙上。
吳娘子和蓮花燒了幾鍋水,讓盧娘子好好沐浴。
兩人像抓小豬一樣把葉兒和小巧一起抓過來,洗了個幹幹淨淨。
盧娘子沐浴更衣,看着梳妝台上的鳳仙花汁,知道是給自己準備的。
她細細地将指甲塗成了紅色,隻留了兩個小指不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