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禧已經等着皇帝發号施令把衛衡下獄了。
陡然聽見皇帝的話音兒不對,隻好垂首稱是。
嚴雲甯瞧着皇帝不打算處置自己弟弟,高興道:“皇上聖明。”
說着還不忘回頭示意衛衡跪地磕頭。
衛衡許多年不曾給人磕頭了,剛才跪下就不太習慣。
此時更不想跪下,他忽略嚴雲甯,抱拳道:“皇上,草民此次進宮,是有一物呈與皇上。”
皇帝看了趙禧一眼。
趙禧識趣地悄聲退下了。
馮忠走近衛衡,衛衡順從地把三本書交給馮忠。
皇帝翻看了幾頁擡手讓馮忠撤下去,才開口:“你追随李衡的時日不短,可知道他一直在奉先皇的旨意暗中查找前朝楊訓的藏寶?”
衛衡搖頭:“草民不知。”
皇帝輕蔑一笑:“用人不疑,先皇和李衡終究是不明白這個道理。他們都是一類人,有話不直說,不說透,才導緻他們之間諸多誤會,朕,也才能在中間因勢利導。”
衛衡看了皇帝一眼,又垂下眼簾。
他分不清這是皇帝二十年後的感歎,還是故意這麼說,讓他動搖。
皇帝陷入回憶,不經意道:“可歎他到底是大儒教出來的太子,自己快死了,還知道為我大武百姓着想,将這書拱手獻出。當年若不是先皇的命令,朕倒不介意留他一命。”
衛衡突然明白了皇帝的意思。
他一是想告訴自己李衡的死首因是先皇的命令。
二是打消自己的顧慮。
二十年前怕就是剛升上來的鄭知禮帶人查抄東宮。
太子自戕之前,把這些書交給了鄭知禮。
鄭知禮是在皇帝的授意下查訪前朝的财寶。
如果這麼想,鄭知禮必然是皇帝近臣,今日這書獻了,即便無功,也不會有過。
是自己想的太複雜,早知其中關竅,便不會拖延至今,反惹惱了皇帝!
“隻要是愛民為民之人,都當留一條性命。這樣的人多了,百姓的日子就好過了!”衛衡不願奉承皇帝,可也還是想為李衡正名。
皇帝看着衛衡,眼帶笑意:“你說的很好。聽聞你在金吾衛做得很出色。怎麼?終于想通了?願意為國效力了?”
嚴雲甯滿臉期待地看着皇帝,又給衛衡使眼色。
皇上這是給了衛衡台階下。
衛衡自然也聽明白了。
可他内心在掙紮。
今日若是接受了皇帝的台階,他實際上就是背叛了李衡。
文臣重清譽。
他為着廢太子李衡抛棄家族,孤獨流浪二十年。
在李衡的故舊眼中,他是純臣志士。
在他們面前他可以一呼百應。
若是今日投誠了,那他就成了皇帝的一條狗!
天下人會唾棄他。
背棄的行為不僅讓他失了李衡故舊的支持,還會把他和以後遇到的每一個人築起一道心牆。
不論他做什麼,人們的心裡都會牢牢記着,他衛衡是個背信棄義,臨陣倒戈的小人!
可若是違逆皇帝,怕是自己就走不出這甘露殿了!
不隻是自己,還有盧娘子!
想到盧娘子,衛衡猶豫了。
是做一個死掉的純臣?
還是做一個有妻有女的小人?
盧娘子和葉兒值得自己放棄堅守了二十年的底線嗎?
不過一瞬,他就做好了決定,不能讓盧娘子因自己而死!
他緩緩彎曲了膝蓋,左膝跪地,繼而右膝跪地:“草民願為皇上分憂!”
皇帝的臉在衛衡猶豫的幾秒鐘之内漸漸染上了冷意。
可在看到衛衡跪下之後,皇帝眼中的冰霜褪去,盛着笑意道:“好!天下英雄盡入吾榖中矣!哈哈哈......”
在這一刻,他确信自己是個勝過先皇,勝過李衡,勝過上下幾代皇帝的真正的雄主!
李衡如何?
先皇如何?
他們的所謂忠臣不都跪伏在地,向自己投誠?
他指着馮忠道:“拟旨,金吾衛南衙增設一支,主監察百官,名字......就叫繡衣史,官五品。執禦賜杖斧,三品以下官員,可先斬後奏。漢時有繡衣禦史,正好你的夫人是金陵有名的繡娘,哈,這名字正正配你!”
說到這裡皇帝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