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後又為難道:“可你如今已是朝廷命官,總不好還住在那升鬥小民的小巷子裡!京城地價高昂,置地不易,不如暫且搬回家裡?”
衛衡搖頭:“不必,我們現在住的就很好。”
嚴雲甯很想對這個弟弟好些,可一時也不知道能做什麼,看着自己馬車,堅持道:“天晚了,已經宵禁了,你們坐我這馬車回去!我自己走回家!快快!上車!”
衛衡不想坐馬車,可想着盧娘子在宮裡留了大半天,擔驚受怕的,定是累了,于是點頭:“也好。”
說着扶盧娘子上了馬車。
嚴雲甯比自己升官了還要高興:“行!快回去歇歇吧!回去吧!”
邊揚手邊自己走了。
盧娘子坐在馬車裡,雙手和衛衡的手交疊着,聽衛衡說了皇帝給他封的官,不知該喜還是該憂。
“你......你心裡,真的願意嗎?”盧娘子猶豫着問。
衛衡給自己講二十年前的事的時候,明明恨皇帝恨的咬牙切齒。
衛衡自己也不知道答案,他沉默許久,才道:“哪裡有什麼願不願意?如今的形勢,由不得咱們。所幸你今日沒事,我隻擔心你,怕你有個長短。”
盧娘子被衛衡攬在懷裡,身上暖和多了。
“我也以為進去就沒命出來了。”
衛衡想起她一開口就替鄭家求情,好奇道:“你不是不願管鄭家的事?怎麼今日反倒冒險?”
盧娘子認真道:“你不是教我聽人說話不能隻聽他說了什麼!還要聽他在意什麼,厭惡什麼。皇上叫我進去,隻怨我和離怨我再嫁,我便猜想,皇上隻怕還記得鄭家的好。于是才替鄭家求情。我那是為了保命,不是真的在意鄭家!”
衛衡聽這這撇清的話,心裡很是舒坦,嘴上倒是賣乖:“我也沒有别的意思,就是奇怪你改了想法。”
盧娘子已經看出他臉上的醋意,笑道:“放心吧!我對鄭家沒有留戀!”
衛衡握緊盧娘子的手:“你放心,你既然嫁給了我,我就會護你一世周全。雖然不能保證錦衣玉食,可一定不會讓你受委屈。”
盧娘子的頭靠在衛衡胸前。
衛衡聞着盧娘子的發香,想着有朝一日若是能攜手同遊天下,那該是何等的幸事!
盧娘子聽衛衡如此謙虛,忍不住笑道:“雖然我不在意是不是錦衣玉食,可你這不就掙來了?如今你是聖上封的繡衣史了,官居五品。我也沾了你的光,是個五品的诰命了。是夫君你有真本事,才能想什麼來什麼!如今你我有了朝廷的俸祿,這生計問題可是解決了!咱們往後也能日日食肉了!不必整日豆腐白菜,湯餅饅頭了!”
“葉兒喜歡的糖葫蘆也能隔三差五買一根了,盧六也不必辛苦去水攤做工了,日子寬裕了,懷章的束脩也不是叫人頭疼的事了!”
衛衡聽着盧娘子歡快的口氣,心漸漸沉了下去。
自己這繡衣史興許做不了多久。
由奢入儉難......
到時候,也不知道盧娘子是個什麼想法。
可看着盧娘子明快的臉,他喉頭微動,就是說不出個不字!
盧娘子快樂的說着,瞥見衛衡的臉不似那麼高興。
她想了想,猶豫道:“倒是我也可以繼續做繡活......懷章的束脩......其實......也不該是你出的......”
窮苦的時候大家抱成一團,一起掙錢養家,日日都是對未來的期盼。
且那個時候盧娘子掙得多,衛衡掙得少。
因而盧娘子如何給兩個孩子花錢,都是随心所欲的。
懷章耗費大些,葉兒耗費的少。
她也從沒想過衛衡會不會有意見。
如今翻了個個,衛衡眼看着撐起了這個家......也不知道他會不會心裡不舒坦?
恰是在說起懷章的時候,盧娘子看到衛衡不太高興的臉,她隐隐覺得,衛衡怕不是不同意?
衛衡的心思在别的事上,對盧娘子所說自己做繡活給懷章出束脩的話沒當回事。
隻輕描淡寫道:“這些都你安排。”
盧娘子垂首斂目,心裡也不得勁兒了起來。
曹嫂子總說半路夫妻不容易......
她當時還不覺得自己和衛衡有什麼不容易。
如今看來,真是時時事事偷不得懶。
往後于衛衡于懷章,可不能如往常一樣口無遮攔,想說什麼說什麼了。
要顧着衛衡舒心,也要護着懷章的學業。
盧娘子再沒了方才的興緻。
她知道繡坊的活計怎麼都不能辭。
從前将身家性命全全托付鄭家不就是個教訓嗎?
今後無論如何也不能自斷臂膀。
不論男女,還是自立自強是第一要義!
想到這裡,盧娘子的心針刺一樣地疼。
疼自己護自己的衛衡怎麼好像有些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