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娘子頭痛欲裂地睜開眼。
眼前漆黑一片。
定了定心神,盧娘子掙紮着半坐起來,挪騰着靠在牆角。
環顧四周。
這是個不大的柴房。
半間屋子堆滿了木柴,另外一半堪堪夠盧娘子容身。
她在街上沒頭蒼蠅一樣尋找衛衡的時候,走到一處偏僻的小巷,被人打暈了。
此時她的手被反綁在身後,腳也被綁住了。
腰間的荷包不見了,她也不能找出小紗剪解綁了。
門被從外鎖着,隻有縫隙透進的幾縷光告訴她這是白天。
她靠着冰冷的牆,一點一點細細的想,是誰抓了她?
鄭家人還沒出來,便是出來也不可能用這樣的下作手段。
嚴家不可能綁自己第二遍。
趙家?
趙禧明着和衛衡不對付的事人人皆知,不可能公然綁她。
那是誰綁了自己?
一直到天黑了,盧娘子也想不明白。
突然,開門的聲音響起,一個十來歲的小姑娘拎着食盒進來了。
在她身後,後門又被鎖了起來。
那小姑娘一身桃粉的衣裙,頭發梳着雙丫髻,腕上一對做工粗糙的銀镯。
這樣的姑娘......不是大戶人家的丫鬟,也不似小門小戶的女兒。
盧娘子這樣想着,看那姑娘沖着自己一笑。
她東施效颦地婷婷袅袅走過來,打開食盒端出兩個饅頭和一碗菜:“他們把你給忘了,還是我提醒,才想起給你送飯。我把你嘴上的布子取開,你可不能喊叫,要不可連累我挨打!明兒個就沒人給你送飯了。”
盧娘子猛烈地搖頭,示意自己不會喊叫。
那小姑娘笑一笑,過來把盧娘子嘴裡的布子取了。
盧娘子沒有大聲叫喊,隻小聲問:“這裡是什麼地方?”
那小姑娘拿起饅頭喂給盧娘子,絲毫不避諱道:“這裡?這裡是妓院。”
妓院!
盧娘子瞳孔放大。
“我......他們,他們為何綁我?”
小姑娘示意盧娘子先吃。
看盧娘子開始吃了,小姑娘才道:“這我就不知道了,你一來我就認出了你,咱們見過,不過你可能不記得我。”
盧娘子咽了嘴裡的饅頭,柔聲問:“你是?”
小姑娘笑得燦爛:“咱們從前是鄰居。我爹還去你家聽過牆根呢!聽說你是寡婦,從前還是将軍夫人!我爹想知道你在床上是什麼樣兒的!”
盧娘子聽着這小姑娘滿口污言穢語,有些惡心。
那小姑娘倒不覺得,說的開心:“後來,他叫你家那個租客給打了,倒是打得不太厲害。嗨!他個糟老頭子沒本事!挨了打也隻敢回來把氣撒到我頭上!那天晚上把我折騰的,我差點兒死了!”
“你爹......”盧娘子情願沒聽懂她在說什麼。
小姑娘知道盧娘子聽懂了,她笑笑:“一看你就是好人家的女兒。我們這些流氓癟三的女兒,都逃不過這些!這就是我們的命!其實也沒什麼,哪個男女不經這事兒?”
小姑娘蹲累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去年,我爹缺錢了,把我賣到了這妓院。我走的那天,正是你和那個男人成親的日子。你穿着寬袍廣袖的青色禮服,手裡拿着絹扇,頭發上還插着好亮一支金簪!你男人一身大紅的喜服,騎在馬上!周圍人簇擁着你們,你們好像廟裡供的金童玉女!從前路過不覺得,那天看着,你男人好英俊!一看就是能頂門立戶,不用妻女出去賣身的好男兒!隻可惜,你那樣美的衣裳,我這輩子都不可能穿上了。”
小姑娘聲音小了些。
她細看盧娘子的臉:“你怎麼那麼有福氣啊!我好羨慕你!夫君也長得英俊,兒子也長得英俊。自己能掙那麼多錢,不用出來賣笑!”
盧娘子心中一動:“姑娘,你想不想離開這妓院?我夫君如今是朝廷命官,你去我家送個信兒,隻要他們救我出去,我就替你贖身,等你大些,給你找個夫婿,陪你些銀錢做嫁妝。”
小姑娘笑道:“你夫君都做官了?你真是好命!成了官夫人了!”
盧娘子道:“你放心,隻要你去了我家,就安全了。這些人不敢和官府的人鬥!你幫我送信兒,我護你周全可好?”
小姑娘搖頭:“我都是妓女了,還怎麼嫁人呢?沒有人要我。”
“怎麼沒有?”盧娘子鼓勵道,“我入過監獄,還是個寡婦,還帶着個兒子,不也嫁人了?你還小,離了這地方,将養幾年,尋個家裡殷實的,誰知道你到過這裡?”
小姑娘想了想:“可是,要是被媽媽抓住,是要往死裡打的!我剛來的時候,因為聽不懂話,不會伺候人,沒少挨打!沾了鹽水的鞭子抽的皮開肉綻的。好疼啊!”
“所以更要離開這裡啊!”盧娘子壓低聲音,“這裡不得自由,他們想打你就打你。離了這裡,你才能好好活着啊!”
“不行!媽媽說過,我們被賣進來了,賣的死契,便是逃出去了,沒有公檢,誰抓住了,都能打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