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娘子跟着周氏往壽康宮外走。
周氏趁沒人悄聲道:“妹子,你可陪着我!裴相的夫人要給我那幾個兒子說媒,我這緊躲她!”
盧娘子訝異:“裴相的夫人給牽線,那可是頂好的姻緣!劉夫人怎麼還躲着?”
周氏苦笑道:“太後擔憂這一院子的郡主縣主,剛才還在殿裡說,要好好給金枝玉葉們尋婆家。裴相的夫人當時就接話,說我家有好幾個适婚的小子!哈!我家那幾個小子,如何願意伏低做小娶郡主?更何況是那幾個不受寵的郡主?剛才那一院子的郡主,大半都是沒在太後跟前說過話的!我可不想沾!”
說着看見前面幾個年輕姑娘,周氏使眼色個盧娘子:“前面這幾個,都是安王家的!前幾個月安王嫁女,聽說嫁妝都是夫家提前悄悄送去王府的。這幾個說着是郡主,娶進來就得供着,可論教養陪嫁,那是比個官家小姐都不如!倒不是我俗氣,實在是不想害了自家兒孫!”
盧娘子隻聽安王兩個字,就睜大了眼睛盯着前面幾個姑娘。
她裝作不經意地問:“安王家的姑娘,瞧着不小了?”
周氏壓低聲音道:“左邊那個是平甯郡主,聽說二十多了,女工針線一概不通,字都不認得幾個。中間那個是安義郡主,傳言是個結巴,方才我看,祝壽的時候,她隻淺淺動了兩下嘴,想是傳言非虛。右邊那個是文安郡主,瞧着還有幾分清高,從不與人交談。”
盧娘子認真在心裡記下了幾位郡主的長相,盼着能有個機會與她們說幾句話。
可周氏帶着她往别處去了,七轉八轉,再不見安王府的人。
周氏走累了,盧娘子帶她到一處涼亭暫歇。
坐了一會兒,錢夫人也過來了。
衛衡在錢家放那一把火讓盧娘子和錢夫人都有些尴尬。
可錢夫人歲數不小了,經的事也不少,立刻緩過了臉色。
隻是心裡那口氣還是讓她不平,因而笑道:“沒想到在這裡也能遇見盧娘子啊!”
周氏聽錢夫人的口氣不太和善,蓦然看向盧娘子。
盧娘子神色如常:“錢夫人是少見多怪了,往後咱們見面的時候可多了去了,隻盼着夫人平心靜氣,保養身體,咱們好多見幾回。”
錢夫人聽盧娘子咒自己,咬着牙跟道:“盧娘子到底是有手腕,離了鄭家又尋了嚴家這靠山,真是金陵風水好,我們比不得!”
盧娘子聽她刺自己商戶的出身,也不變臉色:“錢夫人的宅子風水也好。聽聞又新修了園子?錢夫人真是持家有道,有此賢妻坐鎮,才能日進鬥金啊!”
“你這話什麼意思?”錢夫人不敢看盧娘子。
盧娘子隻對周氏道:“劉夫人來京時間短,還不知道,錢大人的府邸是五年前修繕擴大過的,如今又并了旁邊一戶人家的房院,新修了一座園子。雇了不少能工巧匠,想來必定有别緻之處。我家夫君那日還說起,錢大人這園子怕是所費甚巨,他的年俸也不知夠不夠。”
錢夫人有些慌張,辯解道:“這是什麼話?我們這園子是賣了老家的田産騰出錢來買的,我家夫君一心為公,你可不能壞我家名聲!”
盧娘子笑了:“我又沒說什麼,隻是羨慕錢夫人罷了。錢夫人不必緊張。”
錢夫人後悔跟盧娘子說這麼多,起身走了。
周氏問盧娘子:“這錢夫人是與你有怨?”
盧娘子也不避諱,把錢夫人想逼自己拿出鄭家東西,差點要了自己性命的事說了。
周氏感歎:“這些人,真是心狠手辣!為了些許權勢,就草菅人命!”
周氏常年在邊關,看盡了生靈塗炭,更知道生命寶貴。
來了京城,見京城繁華,卻更見奢靡。
盧娘子聞言,知道周氏與錢夫人不是同類,真心道:“我因出身,被她們看低,向來沉默寡言,隻因多說多錯。可人生在世,不是我忍着别人便讓的,反而是我忍别人更加欺淩。”
周氏感歎:“我隻聽人說你品行不端,叫我少于你來往。可細觀之下,才知道人之善惡從來不在傳言上。似她這樣的,我也恥于與之為伍,她們背後編排你,也不過是因為你沒有她們那樣惡罷了!”
周氏此時更覺得盧娘子此人可交,拉着盧娘子教自己認禦花園中的各色花卉。
日頭偏西,各家夫人紛紛往太極宮去,皇帝為賀太後壽辰,特意設宴。
盧娘子按着宮人的引領坐到了衛衡身邊。
一轉頭庫部員外郎王大人和夫人正坐在盧娘子左手邊。
王夫人感受到盧娘子的視線,轉頭正對上盧娘子的眼睛。
她的瞳仁猛地變大,手裡的酒杯不慎灑出些酒來。
盧娘子鎮定地看着王夫人,開口道:“夫人先擦擦身上的酒。”
王夫人忙不疊地用帕子把身上的酒擦了擦,尴尬道:“嗨!你瞧我,真是上了歲數了,手抖了。”
盧娘子淺淺一笑:“王夫人哪裡的話?夫人保養得宜,并不見老。”
王夫人心不在焉地笑笑:“鄭......啊不,衛夫人說笑了。說起來,咱們也多年不見了。”
盧娘子想起莫名身死的王少夫人,斂目道:“是啊,從王少夫人故去,我也沒再登門了。想我困頓之時,伸出援手的,唯有王少夫人一人,我還未報答,便天人永隔。”
王夫人目光閃爍道:“呵......呵......衛夫人許是不知道,我兒再娶新婦了,如今的兒媳是曹氏。畢竟家裡人多事多,他不能沒個媳婦呀!”
盧娘子緩緩歎了口氣:“不知家中兩位公子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