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點名要見臣的夫人,還真是想得周到,是擔心與臣單獨相見會惹得内子不快嗎?”
他笑意未達眼底,虞靜央忍着加快的心跳,回道:“這是自然。同為女眷,說話做事總是方便些。”
蕭紹眯了眯眼:“殿下在南江五年,行事倒比從前周全了許多。”
虞靜央面色驟然發白。
其實剛說完,蕭紹就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可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他收不回來,也拉不下臉道歉,隻有轉移話題:“臣還有事,就先告退了。”
虞靜央沒有留他,沉默着等他離開,卻忽然眼前發黑,眼見就要向後倒去。
晚棠驚呼:“殿下,你怎麼了殿下!”
蕭紹聽見動靜立刻回頭,一個箭步沖上前,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虞靜央的身體仍處于虛弱狀态,許是方才站得久了,便有些體力不支。她眼前黑影漸漸消去,幾息後才徹底清明。
掌心熾熱的溫度順着衣裙傳進皮膚,虞靜央意識到現在姿勢的不妥,便要撤開一步推開他,不忘輕聲道謝。
“多謝——”
話音未落,虞靜央袖中掉出一塊玉佩,沒有摔碎,骨碌骨碌滾了出去。
她神色突然變得慌亂起來,強撐着要親自去撿,好像害怕被人看到一樣。蕭紹眼光一深,搶在她前面撿了起來。
那玉佩被蕭紹拿在手中,看清之後,他僵住了。
那是大齊才有的藍白玉。
這塊玉佩,是很多年前一起看星星的時候,她從他腰帶上取下來的。
清涼的小院裡,少年微微紅着臉,結巴着問:“你、你拿我的玉佩做什麼?”
“你才從我這兒讨了條親手繡的手帕,連一個玉佩都不舍得給我?”女孩撅嘴,不滿道。
“沒有不舍得。”少年撓了撓頭:“可這玉佩上刻了我的名,你也戴不出去呀。”
女孩彎起眼睛,形容嚣張:“就是要刻着名的才好呢。明日我戴上出去走一圈,大家就都知道你是我的。”
……
這塊玉佩就在虞靜央手裡過了多年。與從前不太一樣的是,原本光滑細膩的玉身上有兩三條橫亘的裂紋,還有被磨損的痕迹,像是被重重摔碎成幾瓣後,又小心翼翼地粘了回去。
正中央雕刻的那個古體的“紹”字,被複原得極好。
蕭紹手指漸漸收緊,胸膛起伏急促,一腔失控的情緒如烈火一般,幾乎要把他燒成灰燼。
明明已經走了,為什麼要一直留着他的玉佩,甚至還貼身帶着?
不是說過不喜歡了嗎,現在這樣又算什麼?
虞靜央根本沒想到玉佩會意外掉出來,一顆心沉到谷底,一時也顧不上什麼禮數儀态,便要從他手上奪回來。
“還給我,你還給我——”
她語速很快,帶着不自知的無措。蕭紹再也無法強裝冷靜,一把掐住她腰,把人抵在了桌沿。
“殿下!”晚棠心急如焚,卻什麼都做不了,隻能在一旁眼睜睜看着。
蕭紹不理晚棠的呼聲,隻緊緊盯着虞靜央,壓抑着聲音:“你究竟要做什麼?”
他們情緣已斷,這是她當時自己求來的。為什麼現在又要有意無意地試探他,靠近他?
蕭紹不知何時紅了眼眶,更難以顧及君臣尊卑,像很久前一樣叫了她的名字:“虞靜央,我沒有心嗎?”
他有心,可他的心在哪呢?
他的心在玉京,躺在宮門外。早在五年之前,就已經被毫不留情地碾碎了。
而現在,那個動手的人回來了。又把它從厚厚的泥土中挖出來,殘忍地鞭笞了一次。
虞靜央被他的反應吓到了,臉上更是沒有一點血色,卻不知該如何回答他的話。
她要怎樣解釋呢?
當年的事他不知情,也不該因為她被卷進來。
于是,虞靜央無言以對,隻有略帶倉皇地搶過玉佩,低垂的長睫如蝴蝶翅膀般發着抖。
不知過了多久,蕭紹的情緒漸漸平息,冷靜重新回籠。他腳下踉跄,退後兩步放開了虞靜央。
“臣僭越,自去領罰。”
蕭紹唇色發白,勉強行過禮,步履淩亂奔了出去,幾近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