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京,晉王府。
院子裡傳來微微嘈雜的聲音,好像下人在搬運什麼東西,虞靜延當沒有聽見,獨自在書房辦公,過了一會兒,初桃從外面進來,禀報道:“見過殿下。王妃讓奴婢過來傳話,施粥要用的東西都準備好了,殿下可要過目?”
“不必,下去吧。”虞靜延道,手上繼續批公文。
守在書房的小厮低着頭不敢多話,畢竟這幾日主子心情不好,任誰都看得出來,不僅不踏足後院,待王妃也比平常冷淡多了。
約莫過了一盞茶的功夫,外間衆人紛紛行禮,書房門被敲了兩下,旋即打開:“兄長悶在裡面做什麼呢?嫂嫂都派人來喚你了,你還不出來。”
沒人敢攔着,女子徑自走了進來。虞靜延擡起頭望了一眼,不知她是何時來的府上。
“我還有公務,走不開。”虞靜延淡淡道。
桌上放着幾疊文書,虞靜央走近看了看,雖然安安靜靜不再說話,卻也沒有露出半點要離開的意思,自顧自坐在了一旁的圈椅上,一副百無聊賴的模樣。
虞靜延頓了頓,主動出聲告訴她:“那天故意在街上拱火鬧事的人已經抓住,送去了廷尉府,林嶽青主審此案,必定能給你一個交代。”
上次她在街上被圍得水洩不通,那般大的陣仗,查過後才知原來是有人混在人群裡故意煽動不安情緒,引導百姓圍堵她。本就因起戰謠言而驚惶不安的百姓在當時的情況下情緒越發激憤,一時也辨認不清虛實狀況,就那麼擁了上來。
相比蘇昀等人的憤慨,虞靜央心裡反而好受了一些。查到這裡,其實幕後指使者無非就那幾人,他們心知肚明,但繼續調查應該也很難抓住确切的證據,最後隻有眼睜睜看着替罪羊被推出來結案。
虞靜央已經了解事情始末,還順利鏟除了府上的細作,那日複雜的心情早就平複了。相比這件事,現在她還是更關心兄嫂之間的矛盾。
于是她點頭作為回應,又說起施粥的事:“蘭縣災情初定,三日後我與嫂嫂同去,兄長一定要多派幾個護衛随行才是。”
蘭縣位于玉京東側,走得快半日路程就能到達,前段時間因河道決堤造成洪災,如今情況基本平定,但還是有部分吃不上飯的災民。她們計劃親自去施粥,既能彰顯天家的重視,又可為晉王府攬集民心。
“你去也好。”虞靜延思索一番,回道。
南江使團離玉京越來越近,估計到達也就是這兩三天的事,既然父皇沒有下要虞靜央必須在場的死命令,那她就不必露面,在蘭縣避一避,最好和郁滄一面也不要見,把談判斡旋的任務全都留給他們。等到何時父皇下令傳召,她何時再出現也不遲。
兩人閑談幾句,經過一番鋪墊,虞靜央終于将話茬推向正題:“兄長,你和嫂嫂還沒和好?”
最終還是說到了這個話題,虞靜延果然沉默,看上去明顯不願意多談,但在自家人這裡,虞靜央也不介意自己做個“不識眼色”的蠢家夥。
“嫂嫂都主動示好了,你也該順着台階下來,難道還要她當面向你道歉不成?況且,她想要孩子,又不是隻為自己,說到底也是為了兄長你和皇家。”虞靜央耐着性子。
這些道理虞靜延豈會不懂,四年前生樂安的時候,祝回雪在産房疼了一天一夜才熬過去,懷胎時也是受盡了折騰和苦楚。現在她求子之心愈切,要不是為了他和王府,何至于如此拼命?
虞靜延默了半晌,問:“是她讓你來勸我的?”
“沒有,是我自己過來的。”虞靜央搖頭,見他神情微沉,感慨道:“哥哥自認為愛重嫂嫂,其實從沒有知道過她的難處。”
“什麼意思?”虞靜延皺眉。
“嫂嫂對待樂安如珠似玉,從來不是重兒輕女之人。前幾年對待子嗣也十分淡然,為何最近一反常态呢?”
虞靜央一邊旁敲側擊,一邊苦口婆心地勸說:“哥哥,你若不想嫂嫂繼續這樣鑽牛角尖,也該常常安撫她,告訴她你的态度。”
“我早就與她說過很多次,子嗣的事急不得,可她好像越來越聽不進去了。那碗禁藥……”
虞靜延重重歎了口氣,停頓一下,最終還是說了下去:“那碗禁藥,我本以為也是胡蟬給她的,沒想到竟是她自己尋門路買來的。”
關于什麼“禁藥”,虞靜央不知實情為何,所以也不便評價,隻有針對前半句,認真道:“兄長,你不逼她,未必外面的人也不會。人言可畏,雖說嫂嫂性情恬淡通透,但也很難完全不受影響。”
虞靜延蹙着眉,看樣子已經在思量,一貫果斷的人此時看上去也變得優柔寡斷了。虞靜央沒了耐心,索性直接下一記猛藥:“倘若嫂嫂當真再也不能有孕,你會不會與她和離?”
“和離”兩個字眼成功打斷了虞靜延的思緒,堪稱嚴厲地瞪了她一眼,連猶豫都沒猶豫:“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