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被兇,虞靜央也沒生氣,心頭微松地笑道:“那兄長就早點去找嫂嫂和好,别再生悶氣了。”
要說的話已經說完,她不欲再打擾他處理公事,起身向書房門的方向走,臨跨出門時又停下,無奈地補上一句叮囑:“還有,那條石榴百子裙,你不要再給嫂嫂送類似的東西了。那種花紋的布料,誰看了會不多想?也隻有你不當回事。”
……
虞靜央走後,房中安靜了,一陣詭異的沉默。
半晌,虞靜延從出神中反應過來,看向張栩的臉色很差:“……那匹布料,是我送給她的?”
别說虞靜延,張栩此時也是滿心茫然。府上是有不少好東西,可那匹石榴紋的布料,他怎麼半點印象都沒有呢?
半個時辰後,張栩終于查清楚了,從外面回來,欲哭無淚地跪在地上請罪——百密一疏,那匹布料還真是從殿下手裡出去的。上個月梨花寨獻上的貢品給他們晉王府分了一份,殿下吩咐挑好的給王妃送去,手下人也就照做了。
衆人皆知晉王府的忌諱,平時縱是宮裡的賞賜也很少故意觸黴頭,但這次是外面流進來的東西。辦事的小厮們沒有想到這一環,他們能分辨出東西的好壞,卻大多沒有讀過書,哪裡知道石榴百子紋代表了什麼意思?恐怕給王妃送去的時候,還大肆奉承了一番殿下的“寵眷”和“偏愛”呢。
了解過事情始末,虞靜延疲憊地用手撐住額頭,太陽穴突突地跳了起來。難怪那時她故意穿着那條裙子給他看,還問他好不好……現在想想,明明是往她心裡插刀子。
虞靜央已經回府去了,方才外面稍顯雜亂的聲音也歸于平靜。房中燭影綽綽,透着柔和的光,虞靜延獨自在走廊上站了許久,終于還是先一步低頭,敲響了卧房的門,卻沒想到門一開,探出頭來的是個灑掃侍女。
“殿下?”
平時祝回雪隻讓初桃待在身邊,虞靜延問:“王妃呢?”
侍女了然:“王妃剛走,去祝府陪小郡主了,殿下是與王妃派去書房送信的人錯開了吧?”
他來了,沒想到卻撲了個空。虞靜延頓時心頭一陣怅然,空落落的,已經提前想好的話也咽回了肚子。
“知道了。”
被祝回雪派去報信的小厮尋不見主子,這時終于急匆匆趕了過來。虞靜延沒心思和他們計較,悶頭回了書房。
---
三日後,虞靜央和祝回雪結伴到達蘭縣,由縣令親自引着來到施粥地點,晉王府派來的侍衛和當地護衛都守在周圍,不一會兒,災民就從街頭排到了街尾。
許是朝廷赈災有效,剛剛經曆過洪水的蘭縣并沒有想象中那般滿目瘡痍,反而頗有生機。百姓有序排着隊,不見嘈雜擁堵,虞靜央在隊伍最前首一碗一碗盛着粥,心也不知不覺安靜了下來。
“阿綏,累了就歇一歇,不要勉強。”祝回雪同樣忙碌着,聲音從旁邊傳來。
虞靜央回以一笑:“知道了,嫂嫂。”
入秋了,外面天氣晴好,早已沒了夏日那樣熬人,不過是一點遞碗盛粥的小活計,她還應付得來。
虞靜央專心把注意力放在眼前的事上,沒有關注到不遠處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直到聽見侍衛抽刀拔劍的清脆聲響,她擡起頭,猝然與圍圈外神情陰鸷的男人對上了目光。
濃眉鷹目,南江服飾,那雙眼睛裡晦暗又陰沉,有如實質,毒蛇般緊緊纏上了她。
霎時間,藏在心底的恐懼和恨意雙雙襲來,幾乎要将她淹沒。虞靜央的身體驟然墜入冰窖,手上脫力一松,盛粥的木勺咕咚一聲響,緩緩沉進了半人高的粥桶裡。
“儲妃,别來無恙。”重新見到這張豔絕的臉蛋,郁滄聲音低沉,藏着一絲興奮的顫抖。
一隻掙脫牢籠的鳥兒雀兒,不管飛到哪裡,最終還是會被抓回到主人的手掌心,逃也逃不掉。
虞靜央,她就是一隻雀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