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完停頓半晌,仿佛怕她誤解一般,又低低補充:“……我也一樣。”
祝回雪靜靜聽着,忽然心頭一動:“殿下,你……”
迅速閃過的念頭如同煙花炸響,讓她不敢相信,卻停留在腦海中忽略不去。
她眸光前所未有的晶亮,奈何虞靜延在感情上最是個遲鈍的人,自顧自繼續道:“今日的事,你不必理會皇後。隻要你想寫,那就一直寫下去,沒人可以置喙。”
“以後若再有人敢用子嗣的事在你面前說三道四,你莫要再忍讓,要是感到為難就告訴我,我自會替你出頭。”
既然兩人已經解開了心結,祝回雪也不是個矯情的人,順着點了點頭。
虞靜延望着她溫婉如畫的眉眼,争吵時硬起的心腸早不知何時軟了下來。他上前一步,讓兩人間原本面對面的距離更加挨近,低晦道:“的确,王府需要一個繼承人,可你忘了?我們的樂安,她想做女君子。”
祝回雪一驚,當即擡起頭。他的意思是……
隻要他們有心為之,難道樂安真的不可以嗎?
縱使現在聽起來好像天方夜譚,可以後的事誰說得準?祝回雪倍受觸動,從前隻敢自己在心裡想一想的事,以為永遠是奢望,現在卻如此水到渠成地和她的丈夫達成了共識。
不論怎樣,她的女兒日後都不必囿于後院,總歸可以看到更廣闊的天空。
“妾身明白了。”
她眼角微濕,眸光卻是亮的,心中亦如塞進了一簇火苗,又亮又暖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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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風徐徐盈袖,宮牆城樓上處處旌旗飄揚,午日正盛時,禁衛浩浩蕩蕩出動,屬于南江的隊伍車駕停在宮門外。昨夜抵達玉京的南江使團于四方館暫居,翌日正式入宮朝見,終于同大齊皇帝會面。
從玉京城到皇宮,入眼皆恢弘有序,同月前梨花寨到訪時的排場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可見大齊拿出了足夠多的誠意。
以郁滄為首的南江衆人看在眼裡,心中頗為滿意,同禮官交換文書後便入座列席宮宴。絲竹聲漸起,郁滄搜尋的目光緩緩掃過殿中,見文武百官都在場,也有幾位皇子公主在席,卻唯獨沒有那個他想看到的身影。
随從悄然禀道:“殿下,聽聞儲妃今日身體抱恙,便沒有來。”
身體抱恙……
郁滄心裡暗暗冷笑,究竟是抱恙,還是不想見他?
然而此次南江派使團前來,目的不僅僅是接回虞靜央,幾位老臣心中有數,面色如常與人交談。這時,上首關皇後笑着道:“玉京氣候幹燥,如今又已入秋,更加不比南江的潮濕溫暖。本宮已命人在四方館備好了驅寒藥方,諸位使臣遠道而來,若有不适也好應付一二。”
“有勞皇後。”郁滄耐着心思謝過。
兩方一來二去客套一番,郁滄說着話,實則心緒早已遊離。見眼前衆人的神情無一不是自然無比,他心中不由湧起一陣火氣,終是耐心用盡,問虞帝道:“敢問陛下,不知儲妃現在何處?”
他口中的“儲妃”,自然就是三殿下虞靜央。殿中氣氛安靜了一瞬,虞帝拿酒盞的動作微頓,旋即恢複如初:“央兒偶感風寒,不能出席今日的宮宴,現下在自己的府邸休養。”
郁滄沉下眸子:“那麼,孤要何時才能與她相見?
南江使團來時擅自繞路不進京,先有未經準許進入蘭縣,後是試圖私下逼迫虞靜央屈服,若前來的隊伍裡隻有大臣,他們不敢如此嚣張。虞帝事先經過了臣下的禀報,知情之餘,對郁滄這個南江儲君的印象也更差了幾分,現下面對如此近乎質問的口吻,自然也不會留情面。
虞帝不答,仰頭飲盡盞中酒。豫陽長公主見狀,徐徐回道:“央兒的身子弱,還要看何時才能見好轉。與其無用焦心,儲君不如先将目光放在政事上,同外事司商談盟約要務。”
身子弱?
郁滄放在桌下的手惱恨地握緊,依然用白布包紮着。她明明早就已經養好了身體,不僅十分康健,心腸亦是格外的狠,那天為了脫身毫不猶豫地割傷他手掌,所用的那把暗器小巧,卻鋒利至極,倘若習武之人找對位置,足以做到劃開喉嚨一刀斃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