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人?”孫德榮瞧見一抹靛藍色停在前方,沒隔多遠還吵吵嚷嚷的像是在找人。
“是孫公公吧!”淑貴嫔心中暗喜,沒想到歪打正着,剛好讓她遇見。
孫德榮發覺聲音耳熟,得洛輕銘同意後舉起宮燈湊到那人面前,發現居然是淑貴嫔!
他迅速行禮,然後退到洛輕銘身邊回禀。
洛輕銘拿過孫德榮的宮燈,湊近去瞧。
燈火映清楚淑貴嫔的臉,許是挑燈抄書的原因,她面容泛白,發梢并未梳的整齊,垂下一绺在額前,看着比之前順眼。
她淚眼婆娑的盯着洛輕銘,幾瞬過後眼淚淌下來,她趕忙低下頭認錯。
“嫔妾自知失言,理應得到懲罰,如今違命來見陛下,請陛下降罪。”淑貴嫔聲音微微顫抖,聽起來既委屈又恭謹。
如果不清楚前因後果,任誰見了都會被這般楚楚可憐的模樣迷惑。
可惜洛輕銘并不是蠢人,他當場看穿淑貴嫔的陰謀。
“朕罰你是想讓你長記性,并非要你吃苦,莫不是宮人苛待你?”他的目光落在淑貴嫔指尖處的水泡,冷不防瞧着血肉模糊,與鬥篷上的毛邊形成鮮明對比。
淑貴嫔雙眼含淚的搖搖頭,隻是看着洛輕銘沒有回答。
“起來再說。”洛輕銘将人扶起直接命孫德榮去禦藥房拿藥,緊接着攙扶淑貴嫔準備回啟文殿。
孫德榮哪裡能去?如今大霧茫茫危險得很,他自然要寸步不離的跟着,于是推舉他的徒弟小全子跑腿。
洛輕銘點點頭,再次叮囑直接送去啟文殿。
此時青芝發現光亮找了過來,她看不清面前的來人是誰,看着靛藍眼熟,跪着抱住淑貴嫔的腿便出言相勸。
“娘娘,前路難行,您莫要再走了,您剛抄完書,實在不宜見風奴婢替您去送吧!”她死死拽着淑貴嫔的衣擺不松手,生怕自家娘娘一意孤行。
“住口!”淑貴嫔突然斥責将她吓住不說緊接着聽到旁邊有聲音響起,像是洛輕銘的聲音。
“你仔細說與我聽。”洛輕銘示意青芝起來說話。
青芝哆哆嗦嗦的謝恩起身,結結巴巴的回話。
可說到動情處難免激動,連珠炮似的講清楚始末。
說得再天花亂墜不過是那幾句,什麼挑燈抄書和霧裡送燈,聽着更像是誇大其詞的說書人講故事。
淑貴嫔用眼神暗示青芝住口,可對方根本沒察覺到自顧自的講着。
洛輕銘笑意更深,看向淑貴嫔時眼底多了份柔情,
可對方壓根不需要,淑貴嫔才不需要洛輕銘愛她,她隻想登上後位獲得權力再也不被人欺負罷了。
而洛輕銘并非真心實意,不過是淑貴嫔還有價值罷了。
盡管她們故意往傷口上摩擦,但他一眼便瞧出手上的血泡是今兒剛磨的,他不急着拆穿,想着淑貴嫔解了禁足正好,可以敲打應青蕪。
“你這是何苦?”洛輕銘長歎一聲,像是心疼淑貴嫔那麼回事。
淑貴嫔品出話裡的苗頭,當即聲淚俱下地認錯,誠心悔過的模樣看着讓人心疼。
洛輕銘抱起淑貴嫔就往啟文殿走,說什麼賞罰分明。
“陛下,這不合規矩。”孫德榮的聲音聽起來既焦急又擔憂。
“哪裡不合規矩?”洛輕銘反問孫德榮的同時,提醒淑貴嫔拿好宮燈,往前走了幾步。
孫德榮欲言又止,最終沉默的跟在後面。
這時洛輕銘卻讓二人去禦膳房,傳膳是其次,主要是拿些淑貴嫔的心頭好來,尤其是她最愛的玉樹銀花。
淑貴嫔一怔,險些将宮燈摔落在地,她常年不得寵,沒想到洛輕銘還記得她的喜好。
冒出想法的瞬間便被她壓下,那般心思深沉之人,做到如此地步并不奇怪。
瞧着淑貴嫔愣神,他小聲問她可有不适。
溫柔的聲音從上方傳來,淑貴嫔隻得回答沒有,然後小心謹慎的攥着燈籠。
本以為會一路沉默,洛輕銘卻再次和她搭話。
“你怕不怕?”他的聲音帶着些許調皮,不像帝王倒像個毛頭小子會說的話。
淑貴嫔被問的雲裡霧裡,什麼怕不怕?
疑惑歸疑惑,帝王問話總歸是要答的。
“有陛下陪着,自然不怕。”她的聲音聽起來堅定充滿信任,實則不過是句違心之言罷了。
刀尖舔血的日子,哪有什麼怕不怕,隻有赢不赢。
赢的萬人之上,輸的萬劫不複,如此簡單而已。
“白霧茫茫瞧不見前路,你也不怕?”洛輕銘似乎意有所指,又問了一遍。
“不怕。”淑貴嫔依然如常的回答。
不料洛輕銘突然加快腳步,也并非穩穩的帶着她,她感覺在這看不清的霧裡,自己被晃來晃去,有幾次險些摔倒在地。
洛輕銘次次都讓她平安,好似那些動蕩隻是場夢。
說來奇怪,她感覺自己的立場在動搖,心裡也是。
不知是在霧裡颠簸所緻或是其他的原因,胸腔劇烈的跳動,讓她頭一回有了活着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