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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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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雲騎幾乎是橫沖直撞般闖進榷場的,橫刀立馬收割生命。

慕容英的隊伍早在救出趙晚舟、榷樓傾塌的前一刻就撤出了榷樓附近,卻迎面撞上了與白鷹交戰的李鶴霖。

李鶴霖不認識他,但他看得出對方與慕容九四分相像的面容,但他沒有理會,手持長槍直沖副樓而去,在傾塌的一瞬間将長槍捅入立柱,踩着它借力騰空,緊緊抱住了從樓上躍下的章麓。他被慣性沖得砸在了二樓的欄杆上,顧不得身上的疼痛,單臂挂住欄杆,一手抱住章麓,借着回蕩的力道一躍而下。

他将章麓緊緊護在臂彎之間,在地上滾了好幾圈才停止。

駿馬馳躍到主人身邊,李鶴霖迎着熱浪确認章麓還在喘息,果斷将她扶上馬。身後的盧康和樓松抱着晴野晴放,慕容九期期艾艾的捂着腰趴在馬背上。

一行人越過燃燒的殘垣斷壁,再次回到了戰場。

這是慕容英的白鷹與李鶴霖的墨雲騎第一次正面交鋒,慕容英感覺到自己的血液在沸騰,他很想看看手中這支專門對付鐵騎的軍隊有多強悍。他要砸碎這群人的腦袋,洞穿他們的胸膛,他要用他們的頭顱去向主上換得最耀眼的明珠與軍功!他要自己的名字永遠刻在吐谷渾的豐碑上,他要讓慕容家的榮耀在他的身上再次閃亮!

陰沉的夜幕被火光徹底點亮,刀鋒摩擦的尖嘯刺激着每個人的耳膜,河北大營的兵與慕容英的犬融為了一體,在這榷場中布下重圍。

李鶴霖在橘紅色的火光中提起了長槍,他懷中的章麓滑下了馬,抽出李鶴霖馬後背着的角弓,接過雙竹遞來的缰繩。

烈火将曾經的繁榮寸寸燃遍,照明孱弱而須臾的未來,李鶴霖持槍的手撥開焮天铄地的火幕,于飛灰和殘片中直沖而去,猶如利箭一般直搗黃龍。

當炙熱将晃動的人影吞噬,混雜着破空刺耳的尖嘯,在天空狂舞時,兩支注定碰面的軍隊已經撞在了一起。

飛箭不抵作用,被陌刀橫掃而亡。一字排開的墨雲騎橫起陌刀擋住鐵錘的鍊條,以一往無前的沖力推着這群侵略者後退。如蛇一般的銀槍從人群的縫隙中貫穿而出,直逼慕容英面門,他翻身壓在馬側躲過,擡起手中的長刀沖李鶴霖砍去。

然而馬上的人早已窺探出他的意圖,夾緊馬腹急急轉身,左手驟然拔刀,揮刀見血。

慕容英的後腰挨了一刀整個人都向前撲去,一百墨雲騎将對手逼得步步後退,縱然武器精良,縱然鍊錘是攻克鐵騎的利器,但強兵面前無生死,墨雲騎有的是足以貫穿一切的力量。

章麓拉滿弓弦,在李鶴霖勒馬錯身、刀光落下的一瞬間任由箭矢急射而出。

它穿過兵戈利刃,穿透慕容英的胸骨,穿過五年前的大雪,以兄長的一身血肉重塑戰旗。鐵蹄踏不穿章氏的脊梁,銀刀劃不破長城的鐵壁,縱然朔氣驅人,霜凍千裡,我中原兒郎願為民竭血,驅敵于千裡之外!

烈焰無所有,聊贈一箭與君侯!

慕容英被這巨大的沖力擊下馬,瞬間就被李鶴霖的鐵蹄踏碎。趙晚舟拉進缰繩揮舞着手中的刀,試圖從這混亂的交鋒中沖出去。

然而在他手持利刃劈開一名墨雲騎手中的陌刀時,箭矢再度而來!冰涼在脖頸處炸開,粘稠的念想匍匐在濕潤的眼底,過往的嶙峋在這一刻如瀑布般傾入腦海。

“沒人能在踐踏了我的國家後,還能活着離開。”

章麓雙手的傷口再度裂開,黑色的手套被血浸透了,在火光中泛着隐隐光澤。烈焰灼燒着她的衣裙,卻燒不毀她的靈魂。從她浴火重生的那一刻起,就沒有人能在中原的土地上行盡惡事後還能全身而退!

“殺了他們。”

長槍橫掃,鳴镝铮铮!

慕容英帶來的也不過是百來人,德州培養的白鷹不多,就像趙晚舟說的那樣,多是為奴為婢,成為吐谷渾的眼,他們沒有強健的體魄、沒有為國而戰的決心,他們隻是匍匐在黑暗中苟延殘喘的乞丐,在盛世繁華下追讨指縫中露下的輝煌。

這樣的人,縱然手持利器,也不過是一群烏合之衆。

這場戰役,以嘭嘭烈火作為結束,垮塌的繁榮帶起熱浪與煙塵,湮滅在一片廢墟之中。河北大營的指揮使被盧康捆了起來,丢進了囚籠。

李鶴霖揩掉臉上的血迹,溫柔透進眼底,他望着持弓的章麓,輕聲道:“回家。”

榷場的火燒了一天一夜,在附近村子的百姓和墨雲騎的全力撲救下,沒有使其引燃山林,已是萬幸。

李鶴霖調來的東郡的府兵,在現場打掃,并将一切能證明身份的東西都留存起來。墨雲騎許多人重傷,便暫時在山腳下的前鄧村中修養。

章麓的手傷得極為嚴重,連東西都拿不起來,李鶴霖從赈災營地調了一位随行的太醫,那太醫在屋子裡呆了許久都沒出來,雙竹靠在門口的牆壁上望着天,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屋内,太醫隔着用麻木搭起來的簡易屏風說着病情,并叮囑章麓在傷愈前不可再動用雙手。李鶴霖一言不發的給章麓喂藥,待太醫離開之後,才出聲:“盧康和樓松他們分别帶人去了附近的幾座礦場,都沒有看見賬本,但發現了不少看守死奴的白鷹,我已經讓人快馬加鞭給父皇送信,相信過不了幾日,朝廷的兵馬就會趕到全權接管這裡。”

喂完藥,李鶴霖用濕了溫水的巾帕給章麓擦臉,最後擦拭自己的雙手:“東郡鬧出這麼大動靜,平原郡那邊肯定會得信,咱們沒拿捏到切實證據,沒法問罪付瑜,但河北大營與吐谷渾人沆瀣一氣,放吐谷渾人深入就逃不掉叛國的罪名,柳傑也會跟着吃挂落。”

章麓椅在被褥卷成的軟靠上,說:“這一把火燒得太幹淨,付瑜完全可以推脫說不知情,但他縱容楊懷廣放貸的事總是事實,你逼他拿出修繕房屋的錢财,就是逼他動他貪墨的銀子,他肯定會想辦法去補這個虧空,最好的方式就是從材料費上入手。以次充好,短時間内看不出問題,你又不可能一直待在這裡,待日後你走了,樓塌了,上頭下來問責,他也完全可以把責任甩給你,說是你讓他這麼做的。無論真假,事是你在的時候辦的,你就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再多的辯白都會被人當做你想要逃脫責任的把柄。”

李鶴霖并沒有想到這一層,他當時隻是想給付瑜點教訓:“你有什麼想法?”

“引君入甕。”章麓道,“告訴付瑜這次的修繕要公開募集人力、物力、财力,讓願意幹有能力幹的工匠,能在短時間内提供材料的商人都來平原郡,朝廷會給出令他們滿意的價格,哪怕高于市價數倍也無所謂,要的就是在七日之内完成所有民房的修複。”

“他們會上當嗎?”

“會。”章麓道,“能聚集在平原郡的商人,沒有胃口不大的,否則也不會被冒着殺頭的風險開采私礦,平原郡雪災能瞞三個月,如果沒有這些商人的守口如瓶我是不信的。我于清潭有救命之恩,雖然我從不要求她必須忠心于我,但将我賣得那般果斷,還是出乎我的意料。不過從中也讓我明白一個道理。”

“什麼?”

“當一碗水端不平的時候,隻有犧牲最善良的那個,才能風平浪靜。”

章麓不知道清潭為什麼出賣自己,但她不想問,因為她怕對方的理由會讓她動了恻隐之心。

“别想了,好好休息,你身上的傷太多,腿上還有燙傷,很容易引起炎症,放寬心睡一覺,之後的一切都由我來辦。”李鶴霖為章麓掖好被角。

“你不怨我涉險嗎?”章麓問。

晌午的光輝透過窗棱照進斑駁的牆面,簡陋的木床邊,李鶴霖的身影一半向陽一半幽深。

他擡起手輕輕撫摸着章麓的臉,淡聲道:“我不可能将你關進籠子裡,折了你的雙翼。我隻希望日後在你做出每一個決定的時候,都想一想……都想一想你的父母。”

他想說的原本是‘我’,但話到嘴邊發現自己對于章麓來說,什麼都算不上。

章麓朝着李鶴霖展開雙臂,李鶴霖不明所以。

章麓道:“不是要我好好休息嗎?我的手傷了,不好用力,你扶我一下,讓我躺下來。”

李鶴霖愣了一下,然後站起身,在章麓滿含期待的眼神中手足無措,他輕輕彎下腰,一手搭在章麓的背,一手撐在她的膝彎,将人平放在了木床上。

随着他的動作,老舊的木床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令兩個人都有些臉紅心跳。

“我不會再這樣吓你了。”章麓在李鶴霖耳畔輕聲說道,“我未來的夫君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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