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時辰前。
清河長公主此行的目的根本不在廣惠禅師,因此禅師講經時,她根本一個字都沒聽進去。不聽的掃視着四周,試圖發現章麓的身影。隻可惜,不說章麓,就連章引玉和那個虞慶侯夫人都沒見到。
她在心中感歎道:章麓果然受寵,因着一些似是而非的流言蜚語,不單虞慶侯夫人親自陪着寄住佛寺,就連廣惠禅師難得一遇的法會也不參與,就是咬死不讓章麓露面。
虞慶侯夫婦對章麓越是寵愛,清河長公主越是高興。這章麓對虞慶侯夫婦越重要,将來做了她的兒媳,虞慶侯才能盡心盡力的為她所用。
像這樣的法會,其實也算是一種變相的相親會。
夫人們都帶着子女前來,但不會拘着他們陪同聽講,因而未婚的子女都被家裡人放出來,在寺廟周圍随意走動。不過,大多數人的選擇都會是後山客院的還香溪,這裡靠山傍水,還有錯落有緻的亭台樓閣,傳聞是前朝太祖帝為讨聖怡皇後的歡心,特意在此建造的。
衆人從佛寺三排禅房的珈藍院後門魚貫而出,便可聞得嘩啦啦的溪水聲。還香溪的源頭在香山頂,繞珈藍院半周後順山勢而下,一路流至懷香村,綿延百裡。
還香溪傍山一側的最高處建着一處佛香閣,是曆代主持的居所,也是如廣惠禅師這般有名望的大師遊曆到此的客居之所。傳說主殿供着一尊金身金藏的大佛,面容與前朝太祖皇帝一模一樣,不過他們這些人從未進去過,自然不知真假。
自佛香閣拾階而下,西側為忘憂亭,東側為姻緣廟,忘憂亭外有松柏,姻緣廟内有菩提,是世家公子小姐最愛去的地方。
再往下走便是沿溪而建的十裡長亭,一尺一畫,十丈一亭,一裡一景,美不勝收。
亭子裡有好景好茶,桌椅俱全,無論是吟詩作畫,還是彈琴歌舞,皆可随心。
崔環的小兒子崔青卓是被嫡母帶來的,言說是要帶他來見大人物,好為父親求情。可崔青卓對于這位便宜父親,根本不屑一顧,若不是礙于孝道,他連門都不會出。
崔青卓看了看四周,他不欲湊這個熱鬧,便獨自一人坐在亭子裡賞景。
溪水漙漙,崔青卓望着山景出神。
他的四弟,也就是嫡母之子崔敏先被廢,父親為了保住爵位強行将母親架上平妻的位置,他也被迫站在了風口浪尖上。
可爵位依舊沒保住。
母親是個商賈之後,恰逢戰亂家人被屠,在外遊曆躲避嫡母刁難才與崔環相遇,後來相知相愛,私自締結夫妻。後來崔環出征,承諾會在功成名就後回來接母親,誰承想,等來的隻有一張納妾文書。
父親雖喜母親,也事事護着她,卻不看重自己這個兒子。畢竟安國公府不可能讓一個庶子承爵,而他也沒那個野心,隻想與母親妻兒平安度日。
可是,即便他娶了一個沒有身份的孤女,即便他不入官學,不涉朝政,嫡母還是不肯放過他,也不肯放過母親。她覺得是母親奪了她的寵愛,搶了她的榮光,将來還會搶她兒子的位置。
可明明是她在懷着大姐的時候,執意要貌美的母親入府做妾室,鞏固自己賢良淑德的地位。母親明明是不願意的,她那時已經想好了,要去青州投奔外祖父。
雖然崔家當時隻是地方官員,但強龍壓不過地頭蛇,她母親那樣的小民平日裡見過最大的官估計就是縣令,崔家作為五品同知已然是無法企及的大官。
母親怕連累家人,便沒有反抗。日日蝸居在自己的小院裡,讓做什麼便做什麼,除了生下自己,之後再無所出。
可嫡母總是疑神疑鬼,拼了命的磋磨母親。
如今四弟被廢,父親向陛下請立他為世子,嫡母更是發了瘋,将母親房中砸了一便不說,還打斷了母親的腿。可父親隻是勸了兩句,又給母親搬了院子,絲毫不提嫡母錯處。
嫡母又去宮裡求了太後,回來雖然什麼都沒說,但那陰恻恻的臉,一瞧便知道太後的意思。
當日,他便被太後告知,要随嫡母去佛光寺祈福,還叫他找準機會接近章六姑娘。明裡暗裡的告訴他可以借鑒四弟之前的做法,有了章六姑娘,他成為世子的事才能順利。
呵,當他是傻子嗎?現在爵位都沒了,複爵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竟還想拿此來利誘,簡直可笑。
這般想着,他心裡舒坦了不少。
又坐了一會兒,覺得沒什麼意思,瞧着日頭已經高挂,講經應當快結束了,便準備起身回去。
可忽有幾位公子走近,朝他拱手行禮,道:“見過崔二公子。聽說,二公子馬上就要成為公府世子了,恭喜恭喜。”
來的幾位都是世家子弟,雖不是什麼嫡支,但不是生母頗為受寵,就是家族根基深厚。如今遇着,他不好置之不理,雖說出的話令他不舒服,但臉上還是挂着得體的笑容,聊了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