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愔惱他沒有眼色,卻也不能貿然否認,隻能含糊着,不鹹不淡地說了句:“元和消息這般靈通嗎?”
“琅琊王□□儀出衆,這一定親,能令多少建康女郎夢碎,連家中小妹都不住抱怨,在下就是不想知道也得知道啊!”
隔得遠了,仍有隻言片語傳入耳中。靈徽彎了彎唇角,萍水相逢,仍仗義執言,也不知這位小國舅是任性習慣了,還是未經世事滄桑,仍有一腔赤子心腸。
回山時,天色已晚。皇後允她留宿宮中,卻被靈徽婉言拒絕。如來時一樣,一人一仆一個車夫,她的羊車行走在宵禁後空蕩蕩的街面上,有些孤零零的凄涼。
“女君不該拒絕侍衛相送的,一會兒出了城,路上實在不安全。若是有人沖撞,那可怎生是好?”雲閣膽子小,眼看着夜色深沉,四周寂靜,不免心裡發慌。
“無需害怕。”靈徽靠在車壁上,神色怏怏,“這裡是京畿之地,草寇惡徒不敢造次,更何況聽說那個新上任的領軍将軍能力十分出衆,這建康城的治安比當初的洛陽城要好了許多。你看……”她指了指不遠處巡邏的武侯,“這下放心了吧!”
城裡不用害怕,但是她們要出城,城外會發生什麼,誰能預料。
雁回山離城不遠,山勢也算不得奇險,山中多有道觀伽藍,香火皆盛。靈徽選的清都觀位于山腰處,不甚起眼,勝在幽靜。羊車上山有些吃力,走得甚是緩慢,夜風裡松聲陣陣,聽着如同波濤浩蕩,在這空蕩蕩的夜裡猶顯蒼寂。
忽然,身後有馬蹄聲響起,隔着不遠不近的距離,不徐不疾的,仿佛是準備捕食獵物的猛獸,在坐着耐心的周旋。
靈徽心頭一緊,不由得戒備起來,後背的冷汗慢慢浸出,提醒着她曾經受過的痛苦和折磨。她以為自己什麼都不怕,經曆過生死,會看得比别人更開。可是記憶就是記憶,開心的未必刻骨,難過的總是銘心。
她伸手,自車中的小屜裡拿出一把銀刀。那柄刀不大,刀鞘上綴着幾顆寶石,十分精巧。但是抽出後,刀身卻如一抹雪痕,光芒冰涼刺目,一看就是利器。
“這是……女君随身帶着刀?”雲閣驚奇,又覺得這個刀帶得很有必要。若是三年前,女君大概不會操心這些,可是三年不見,她早已不是那個任性爛漫的小女郎。
雲閣不知道這三年她都經曆了什麼,但從她越來越寡言清冷的性子,便能猜出,那段經曆并不愉快。
“與其哭哭啼啼的等人施以援手,不如持刀自救。這世上哪有無緣無故的付出,蒙人恩惠,總是負累。”
看着刀,難免想到故人。真是奇怪,明明那樣恨他,為何會記得他說過的話,保留着與他有關的東西。
握刀的手有些抖,但是她強迫自己鎮定。怕什麼呢?她不害怕,什麼都不怕……
鄭叟揮着手中的鞭子,恨不得羊車變成馬車,能夠疾馳而去。可惜任他怎麼折騰,還是徒勞無功,後面跟随的馬蹄聲卻越來越近,很快就逼近了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