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人說話,講究的是點到為止。皇後雖未言明,但意思已經很明顯了。衆人看着謝衍和靈徽,笑意暧昧。
既然沒有直接賜婚,便還有轉圜餘地。
靈徽像是未聽懂皇後的話,依舊帶着淺淡的笑容,矜持的剛剛好:“臣女哪敢高攀天家,若蒙殿下不棄,臣女願應召時時入宮,為殿下解憂。”
坐在皇後下首的婦人,樣貌與皇後有幾分相像,十分心直口快,見靈徽不解皇後之意,于是笑道:“女君尚未成親,不如考慮一下我家七郎?”
靈徽赧然,言語卻冷靜:“夫人說笑了,妾蒲柳之姿,哪裡高攀得起謝家七郎。何況家孝在身,父仇未報,不敢言婚嫁之事。”
她說得謙恭又認真,想來不是玩笑。
謝衍的笑容一寸寸消散,清俊的臉上寫滿了不可置信。他所以為的水到渠成,原來不過是一廂情願。他怎麼也沒有想到,昨日還和自己心意相通的女郎,如何就這般拒絕了這場人人都豔羨的婚事。以這般委婉卻決絕的方式。
靈徽沒有看謝衍,隻是垂眸沉默。
既然皇後未點破,那便算不得抗旨。她的理由無懈可擊,又不能讓人輕易指摘。
裴夫人有些惋惜,認親的女兒若是和謝家結了姻親,對于她來說百利而無一害。于是歎了口氣,勸說道:“你是個懂事的孩子,你阿父阿母在天之靈能明白你的孝心。可是也得考慮自己的終生啊,總不好一直做個女冠,荒廢了大好的年華。”
靈徽卻搖了搖頭,十分執拗:“阿父之仇不報,靈徽不會出嫁。”
拒絕的話無論多委婉,難免會讓人心生不快,尤其面對的還是尊貴的一國之母。皇後面上并無任何不滿之色,還賜了靈徽一支步搖,嘉獎其忠烈。但興緻卻有些缺缺,不一會兒便以更衣為借口,離了席。
靈徽見此,也向諸夫人告了退。
沿着竹林緩步而行,身後的星台不住抱怨:“女君看到謝郎君的臉色了嗎?真可憐見的,您這樣拒絕他,他該多傷心啊!”
雲閣也有不解:“得虧是謝郎君,他性子溫和,若是換做别人,定要記恨女君了。”
靈徽神色未變,仍舊冷冷地,眼眸深處的冰雪卻慢慢消融,露出一絲柔軟:“我昨日問過他……他既然無心于征戰,到底是道不同,不相為謀。”
他既然志不在此,萬沒有勉強的道理,否則對他也不公平。
幽篁深處一彎曲水繞過,水流潺緩,清澈見底。靈徽走累了,尋了個石頭坐了上去,靜靜聽水聲,遙遙可聞人語細細,絲竹生生。左右無人,也不用端持儀容,她坐姿舒展,心境也開闊起來。
若是謝衍知道她的過往,或許會感激今日的錯過。她經曆複雜,并不是什麼佳偶良配。
一陣風過,龍吟細細,疏竹潇潇,也帶來了一陣馥郁的香風。一陣腳步越來越近,笑聲也越發清晰。
聽着還不止一個。
靈徽不想讓人打擾自己的清淨,拉着雲閣她們,繞到了一處花木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