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後,幾個華服麗人經過,走在後面的幾個女郎打扮得如同花樹一般。五顔六色的衣裙绮麗繁複,頭上珠寶收拾琳琅炫目,腰上挂着各色飾物,走起路來叮當作響,甚是招搖。
走在她們前面的人,尤其突出。
那女子生得高大豐麗,頭上繁複華麗的發髻,卻壓得她脖子都舒展不了一般,但她依舊挺着脊背,昂着頭,走得高傲。
豫章長公主。
“你說趙使君今日也來了,怎麼不見?”她扭頭問身後,聲音慵懶。
她身後跟着的并非尋常婢子,而是侍從女官和朱衣宦官,迤逦一路,權勢煊赫,人多勢衆的排場。
豫章長公主身份十分特殊,她并非成都王一脈,而是實實在在的先帝骨血。洛陽被攻破後,先帝子嗣多被屠戮,唯有幺女躲過一劫,輾轉流落,後來自己逃過江來。蕭祁憐憫她的悲慘遭遇,又一向以正統自居,自然對先帝唯一血脈大加封賞。不僅加封了長公主,而且還賜了五百湯沐邑,平日也多縱容。
靈徽對她的事迹了解不少,對于她的驕矜跋扈也很有耳聞。
“郎君們此刻都在玉華閣中清談論理,想來趙郎君也在那處。”女官弓着身子回答。
“說起口才氣度,誰能比得上王九。”身後有女子笑道,“去年冬天,陛下在卻非殿中召諸名士清談,王九一句‘時人視名為衣,視利為天,視德為羽,吾不敢苟同也。’引得名士們贊歎連連。”
又有女子反駁:“王九雖然博學,但囿于禮法,哪裡比得上龍亢桓氏的十三郎。桓十三才是真正灑脫不羁,玄妙高遠之人。”
“桓十三相貌一般,全靠衣着打扮,哪有陸五人品風流,相貌出衆。”
“陸五那粉撲得比我都厚,說氣話來嬌嬌柔柔的,哪有半點男子氣概。”
時人多重門第,先家族,再行序,因而大家習慣了不稱名,而稱排行。
靈徽聽得雲裡霧裡,除了知道“王九”說的是王愔,其餘人她皆對不上号。女郎們年幼,對于郎君們尚存在夢幻旖旎的想象力,若是再大些,想必不會有這麼多期待了。
豫章長公主聽着身後七嘴八舌的議論,唇角扯出一個譏諷的笑容。她的神色有些冷傲,鼻中輕輕哼了一下,曼聲道:“陸五鄙薄,桓十三虛僞,王九迂腐,不過都是些花架子,若說人品能力,誰能與趙纓相比。可惜……出身不好。”
靈徽聽聞此言,微微一哂。
那些女子的說話聲随着腳步的遠去而慢慢消失,隻言片語留存在風中,落在了竹葉上,散在塵土裡。
“聽說皇上有意成全長主和趙使君……”
“真的嗎?說起來,我還沒見過那位趙使君,待會兒可得好好看看,将來的驸馬生得何等樣貌!”
怨不得這麼久沒有上山,原來是有了終身大事要打算。這個世上本來也沒有誰會一直陪着誰走到最後,連血緣都沒有的兩個人,實在沒有必要牽扯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