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不過是為了敷衍他的追問,虛與委蛇,但說着說着,卻還是将心底隐秘的痛苦勾了出來。慕容桢說得對,她回來後隻會看到物是人非,人情冷暖,誰都不例外。
淚水冰涼,心也冰涼。
可是還未走幾步,手卻被攥住了,一股大力拉扯着,她踉跄着就跌倒在一個寬闊的胸懷中。淺淡微苦的藥味,是她所飲傷藥的氣息。她知道那個傷藥是他熬好的,可是他借了謝衍的手送來,疏遠的心思就跟昭彰了。
靈徽的身軀柔軟玲珑,趙纓抱住的那一刹那,心裡就後悔了。
他就像一個窺探着主人家财寶的竊賊,每日裡拼命躲藏着自己的心思,不敢被人發現。可是那财寶太誘人了,攪擾地他魂牽夢萦,輾轉反側。他拼命地壓抑着自己的沖動,恨不得讓這财寶被别人占了去,好讓自己的負罪感沒有那麼重。可是,貪欲如洪水,川壅而潰,傷人傷己。
“圓月于我,從來都是這個世上最重要的人,哪怕以命相護,也在所不惜。”說罷,他一把将她打橫抱起,踏着泥濘的地面,一步步走回了觀中。
“後山之事你還問嗎?”靈徽攥着趙纓的衣襟,偷偷端察着對方的神色。雖一如既往的冷肅,但到底沒了方才的懷疑和怒氣。
這般近的距離,靈徽能看到趙纓脖頸上那顆鮮明的痣,也是有趣,這麼多年了,她還記得這些微末的東西。
忍不住伸手去觸了觸,結果卻換來一聲壓抑地警告:“圓月,莫要胡鬧。”
趙纓若是生氣,她還是很畏懼的,隻好斂了斂,往他懷裡又縮了縮。
“有些事情,你想說便說,不想說也可以不說的。”趙纓在放她下來時,忽然來了這麼一句,作為對于剛才她那個問題的回應。
“隻有一句,我必須叮囑你。長公主是個野心勃勃的人,絕非看上去那般膚淺張揚,她心機城府很深,連我都看不透她的所圖。你此番有恩于她,她定會謝你,可除此之外,你們千萬不要有再多牽扯,否則引火燒身之時,我都不知道能不能相救。”趙纓說得認真,見靈徽态度散漫,忍不住扳過了她的肩膀,殷殷囑托。
“長主尊貴,卻無實權,阿兄多慮了。”靈徽反駁。
趙纓卻搖頭,十分笃定:“長主是先帝之女,無實權不假,但你莫要忘了,先皇後姓什麼?”
“河東裴氏?”靈徽偏了偏頭,思索的認真,“對哦,我差點忘了,河東裴氏雖然式微,但卻是與多家都有姻親的。”
趙纓啞然失笑,覺得她又聰慧又迷糊:“世家關系盤根錯節,互為倚仗,非外姓之人可以離間。”趙纓耐心解釋,看着靈徽仍懵懂,忍不住撫了撫她的發,“不要多想,遠着些就是了。你對她有救命之恩,想來她也願意多照拂于你。如此,我也稍放心了。”
“你要回荊州嗎?”靈徽順口一問。
趙纓卻搖頭:“京中仍有事情要處理,聖上讓我再多留些日子。”
“哦……”
世族關系盤根錯節,她怎麼會不知道呢,若是不知道的話,救長公主的意義何在?不過趙纓總在身邊,做事情難免束手束腳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