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殿下臉色也不好,你們回來路上遇到事兒了?”長歲問。
“沒有。你别瞎想,也别拿這些亂七八糟的問題去叨擾殿下。”懷安端着藥一飲而盡,把空碗塞到長歲懷裡,“洗碗去,我去看看殿下醒了沒。”
“哎!别走啊!”長歲一把拽回懷安,“你就這麼一身血點子去侍奉殿下?你知道殿下最憂心你的身子了。”
懷安緩了腳步,長歲拉他往廂房走:“我給你包紮。”
包紮傷口這事,一回生,二回熟,有了給周惠澤包紮的經驗,長歲給懷安包紮起來也得心應手。
長歲邊低頭纏着紗布,邊對懷安道:“懷安哥,你真像我哥。”
“你這小子,又跟我套近乎。說吧,又想吃什麼了?”懷安笑道。
“懷安哥,我是說真的。”長歲擡頭,他一臉認真道,“你跟我親哥一樣。我哥會教我認字,會把吃的讓給我,我跟着他學會很多,跟你也學了不少。”
“跟着我學會什麼了?”懷安半信半疑地問。
“當然是學着怎麼在殿下跟前做事,怎麼伺候殿下。”長歲坦白道,“你和殿下比親兄弟還親,我以後還要多向你請教。”
“我打幼時就跟着殿下,進宮便是殿下的近侍,十五年了。”懷安道。
“十五年……”長歲念着這個數,“我也不過才活了十五年……懷安哥,那你肯定比殿下肚子裡的蛔蟲還了解殿下!”
“那是自然。”懷安揚起嘴角,“你說你有哥哥,那你親哥現在何處?”懷安第一次聽說長歲還有個親生哥哥。
“沒了。”
懷安的表情頓時凝固。
長歲埋頭整理着紗布:“包好了,懷安哥。”
懷安悶悶地“嗯”了一聲。
“我也是一進府就做殿下的近侍。”長歲見懷安愣神,便得意道,“我的名字也是殿下取的。”
“我名字是殿下的母妃給的。”懷安穿好了衣裳。
長歲又道:“我與我哥先前都是乞兒,我哥病死後,殿下可憐我,不僅安葬了我哥,還收留我在雍王府。”
懷安道:“我幼時也靠乞讨為生,是純妃娘娘帶我進宮,讓我與殿下作伴。”
長歲驚歎道:“原來我倆身世相同,難怪我一見你就覺得親切!”
懷安笑了:“我不介意多一個弟弟。”
“哥!”長歲一把摟住懷安,“往後你就是我親哥!”
長歲突然想起什麼,他放開懷安,支吾道:“既然我認你做哥,那我就不該瞞你……其實,我有個秘密……”
懷安一副洗耳恭聽狀。
長歲眼睛轱辘直轉:“我告訴你我的秘密,你也告訴我一個你的秘密,就當是我們結拜為兄弟的盟約。如何?”
“好。”懷安爽快道。
長歲瞄了一眼窗外,關上了軒窗,随後湊到懷安耳畔,壓低聲音道:“其實我哥不是病死的,他是為了給我偷吃的,被人打死的……我不敢跟殿下說實話,怕殿下嫌棄我……”
長歲說着突然擡頭解釋道:“但是我哥是好人,他是第一次拿人家東西,他也是迫不得已……懷安哥,你别誤會!”
懷安安撫長歲道:“他真是個好哥哥。”
長歲舒了口氣,問道:“懷安哥,你的秘密是什麼?”
“其實,”懷安也看了看窗外,低聲道:“十年前,我根本就沒吃過久誼堂的豆酥,連見都沒見過……其實,我并不喜歡豆酥……”
“啊?”長歲愣在原地,“可是殿下說你念了十年……”
懷安仰着頭看合上的軒窗,嘴角輕輕地勾起。
他做乞兒時哪有銀子買豆酥,進宮後又如何翻得出宮牆。久誼堂的豆酥,不過是他做乞兒時聽來的罷了。
朝光漸沉,鋪在窗紙上的隻剩一層朦胧的黃霧。
“人活着總要有念想,可以為了某個至親至愛的人活,也可以為了某件物什活,與其萬念俱灰地挨日子,倒不如為一口豆酥覺得來日可期。”
“懷安哥……”
懷安轉頭道:“你不要告訴殿下。”
長歲道:“嗯,我懂。懷安哥,你再與我講講,殿下還有哪些習慣。”
懷安不假思索道:“殿下口味清淡,喜歡吃鹹酥餅。”
“殿下身子弱,吃不得油膩重口的東西,這個我知道。鹹酥餅……這我還是第一次聽說。”長歲從懷裡掏出小冊子和行囊筆,“還有呢?殿下平時愛玩什麼?”
“殿下幼時愛爬樹、騎馬……你在寫什麼?”懷安瞧見長歲端捧着小冊子記個不停。
“哦,這是殿下給我的小冊子,他讓我有要緊事都記下來。”長歲豎起小冊子向懷安炫耀,“我是殿下的近侍,自然得上心。”
懷安湊過去瞧了一眼:“記這麼詳細,倒是有近侍的樣子。别光記紙上,這些得記心裡。”
“知道。”長歲邊記邊歎道:“原來殿下幼時也是個頑童。那現在呢?”
“這麼大的人了,肯定不會爬樹了。騎馬——”懷安沉思片刻,他想起冬狩那日,周惠澤策馬揚鞭的情形,便繼續道,“應該是喜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