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您不能進去。”
“為何?”佟越已經解下了腰間的朔風,正要遞給侍衛,侍衛卻退了幾步。
百官陸陸續續進了朝堂,唯獨佟越被擋在了門外。
“本将軍是虎門關的參将,理應參政。”佟越瞥向他,冷聲道,“本将軍有軍情禀報,耽擱不得。”她将朔風扔在地上便要推門,卻又湧上來更多侍衛将她攔住。
侍衛道:“這是陛下的旨意,我等也是奉旨行事。”
“陛下何時下的旨?”佟越百思不得其解。
“陛下沒告知郡主,卻吩咐了我等在此攔截。若郡主擾亂朝堂,不僅是您,恐怕虎門關也要受牽連。若您執意要面聖,可到偏殿待陛下下朝。”
佟越不多糾纏,拾起朔風,便憤然轉身。
她在偏殿沒等到周惠江,卻等來了秦平良。
“秦大人。”
“佟小将軍,”秦平良歎了口氣,“回去吧。”
“大人這是何意?”佟越的手不自覺搭在劍鞘上,心裡忐忑不安。
秦平良道:“若不是陛下在朝堂上指婚,我們都以為你已經回虎門關了。”
“指婚?”佟越心裡有根弦繃緊了。
“你與鄭學士的婚事啊。”秦平良無奈道,“我與衛太傅瞧見你被攔在殿外,都請求陛下放行,可陛下一賜婚,我與衛太傅都啞口無言。縱使你現在是虎門關的将軍,可哪有女子成親後還在戰場上抛頭露面,又有哪個成婚的女子還頂着官位上朝?”
佟越心裡的弦驟然斷裂,她臉色僵硬,那是山崩地裂後的平靜。陛下在朝堂上公然賜婚,便是鐵了心要佟鄭兩家聯姻。
秦平良湊近些,低聲道:“雍王殿下還不知此事吧?”
佟越猛然緩過神:“我會求陛下收回成命。”
秦平良攔住佟越:“殿下已辭去雍王之位,此刻怕是已到了潇城,他一心想做閑雲野鶴,你莫要将他牽連進來。”
佟越頓住腳步,回頭道:“此事……陛下在朝堂上昭告百官了?”
“陛下隻道是雍王告病。”秦平良道,“陛下一登基,殿下就要走,朝臣必然會猜忌他二人兄弟不睦。陛下怕是要過些時日才會将此事公之于衆。”
佟越若有所思地點頭。果然周惠澤早有隐退的心思,卻獨獨隐瞞了她,顯然秦平良不知周惠澤未曾向她辭别,也不知周惠澤半路遇刺折返。
“既然殿下已經離京,依我之見,将軍還是莫将婚事告知殿下為妙。”秦平良額間滲出汗,他鬥膽道,“殿下本可以雍王的身份長居潇城,隻是這樣,陛下難免疑心他有封地為王的心思,他是為了打消陛下的疑慮才辭了雍王之位。若他知道你的婚事,怕是會趕回會京,到時陛下知道你二人的交情,難免疑心他有拉攏邊關之嫌。”
佟越眉心皺緊,原來周惠澤一心隐居,不僅是大仇得報後想了卻前塵,也是為了日後遠離紛争。她細想之下,疑心是周惠江派人刺殺周惠澤。
“殿下半路遇到山匪,折返回京了。”佟越看向秦平良,“他還在養傷,我不會告訴他陛下指婚一事的。”
“怎麼受傷了?”秦平良心焦起來,“還有誰知道此事?”
“隻有我知道。傷得不重,秦大人莫要憂心。”佟越囑托道,“既然陛下在朝堂上對雍王隐居之事閉口不談,那您便繼續裝作不知情,也不要探望。可紙包不住火,陛下遲早會知曉殿下返京,到時還望您以養病的名義,請陛下讓他回潇城靜養,讓他名正言順地離開會京。”
佟越暫時不能上朝,隻能讓秦平良從中協助。
“好。”秦平良見她沒有離開的意思,好言相勸道,“将軍早些回府吧,今日怕是等不到陛下了。”
“今日等不到,明日、後日也總有機會,陛下一日不露面,我便等一日。”
秦平良勸不動,隻好先行離去。
佟越在殿外站到麻木,往來的太監、宮婢沒人敢告訴她周惠江的行蹤。
她伫立在殿外,偌大的殿宇如高牆擋在她面前。寒雁遠去,她回首眺望雁影,身後的重樓高閣卻遮天蔽日,她在水洩不通的圍牆中渺若蝼蟻。
雁迹掠過高閣,周惠瀾遙遙俯視着偏殿外那抹紅影。
“鄭氏是托了公主的福,才有幸與鎮甯侯聯姻。”鄭廣元順着她的目光望去,“公主幾時啟程梵陽寺,臣親自送行。”
周惠瀾道:“不去了。陛下身邊沒人陪,本宮在梵陽寺也是孤身一人,不如留下來與陛下作伴。”姚婉走了,周惠瀾不願再留周惠江在宮中形影相吊。
“姐弟重逢,自然是相伴左右最好了。”鄭廣元道,“若公主不嫌棄,臣可為公主再尋良婿。”
“不必了,多謝舅舅好意。”周惠瀾一口回絕。
鄭廣元猶豫再三,才道:“臣鬥膽問一句,公主究竟為何和離?是因為……臣的書信?”他想起太後封鎖城門那段時日,他給周惠瀾傳去的書信,他在信中告知周惠瀾順平帝的喪訊,并要她将姚裴拖延在沙雁關。
“舅舅的書信來的太晚,那時我早已離開沙雁關。”周惠瀾這才道出真相,“元安郡主在封城前便傳書給鎮甯侯,告訴他姚裴要親自犒賞邊關。本宮偶然路過營帳,無意間聽到了鎮甯侯與陸氏父子的夜談。”
“所以公主那時不知先帝喪訊,亦不知京中動亂,僅憑直覺便孤注一擲,出此下策?”
“本宮心裡不踏實,怕宮中動蕩,太後會以這樁婚事要挾陸氏,也怕陸氏真的受脅迫,危及陛下。與其與姚裴周旋,處心積慮将他留在邊關,倒不如本宮與陸氏一刀兩斷,斷了太後的念想。”周惠瀾道,“本宮就這一個親弟弟,不能再讓他身處險境了。”